明武帝坐在臨時搭建的高臺上,看着下方昂首挺胸、騎在馬背上的少年郎,虛浮的臉龐也不禁露出一絲微笑。
“好,很好”明武帝朗聲說道,“我大盛的兒郎,就該這般頂天立地今日春獵,朕就以黃金百兩、良駒數匹作爲彩頭,誰獵得獵物最多,朕就把這些連帶巡城司校尉一職賞給他”
巡城司校尉,從四品,專司京城治安。
這話一落,登時在人羣間激起一片沸騰。
這個官職可不小,對於那些白身和還未入仕的貴族子弟,真是天賜的良機
少年們個個摩拳擦掌,目露興奮,彷彿都迫不及待地要去一爭高下。
魏青棠坐在女眷席中,聽着沸沸湯湯的吵嚷聲,卻事不關己地喫着自己面前糕點。
皇家春獵,雖然名義上允許女子參加,但一般而言,第一日大獵是不讓女子進山的。那些獵物兇猛,這山林又大,若真有個好歹來不及救援,誰都吃不了兜着走。故而通常來說,等第一日男子們把猛獸獵去大半,第二日纔會允許女子入場。
魏青棠對於這樣的規矩歷來嗤之以鼻,不過好在這次她也沒心思跑馬,乾脆就坐在女眷席裏看戲。
咚、咚、咚。
三聲響鼓重錘,場中立時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高臺上,但見明武帝猛地拔出寶劍:“開始”
一聲令下,鐵蹄踏踏。
參獵的少年們駕馬狂奔,以雷霆之勢奔出圍場,但見一地黃煙滾滾,他們如猛虎雷霆般闖入山林,霎那驚起成片飛鳥簌簌。
“快看那是張大人家的公子張令然”
“還有三皇子殿下,他衝在最前面”
“英國公府的楊大公子也是器宇軒昂,一表人才”
耳邊全是姑娘們臉紅心跳的讚美聲,魏青棠繼續安靜地喫着雲片糕,眸光落到那茶盞中倒映出自己的臉,卻有些恍惚地想着若是那人騎在馬背上,張弓搭箭,定是一番絕世風華
啪
她給了自己一耳光,暗罵真是被雲殊折磨昏頭了,這會兒也能聯想到他
就他那半死不活的身體,能快意跑馬纔怪了
魏青棠暗暗磨牙,又塞了塊糕點狠咬一口。
這時高臺上傳來明武帝的聲音:“阿蓮娜公主,你看朕的兒郎們可還入眼”
阿蓮娜
聽到這個名字,少女耳朵動了動,連忙擡頭去看。
只見對面的女眷席中,一個婀娜纖細的身影款款而出,那是一個典型的異族美人,深邃的眼窩,高挺的鼻樑,她的眼睛比碧波潭裏的水還要綠,她的皮膚比隆冬裏的大雪還要白,那一顰一笑間撩人心絃,彷彿有魔力般能叫每個人的目光都離不開她。
魏青棠怔了一下,沒想到這就是傳聞中的西疆第一美人。
但見她來到場中,向着上首處的明武帝撫胸行禮:“皇帝陛下的子民果然英勇無比,阿蓮娜非常欽佩。”
她的嗓音輕而柔美,似一條溪流潺潺淌過心湖,魏青棠皺了皺眉,因爲這個聲音實在有些耳熟,她好像在什麼地方聽見過
明武帝聽到她這話龍顏大悅,大笑道:“阿蓮娜公主不愧爲西疆第一美人,連說話也這般動聽”他色眯眯的目光在她臉上轉了一下,而後露出惋惜的神色。
明武帝雖然好色,但一個女人,還不值得他用邊疆戰火來換。
“好了,難得出來一次,朕也不拘着你們,就在四周隨意走走吧。”
衆人聞言大喜:“多謝皇上”
現在留在圍場裏的,除了身體抱恙和不宜射獵的男子外,就剩下一衆官家貴女。
魏青棠瞅了眼,都是些老熟人。
像御史大夫家的周蓉、太后母家的張婉兒等,以及最讓她意外的還是杜卿雪。
這位杜才女曾被選進宮裏,作爲未來的太子妃培養,可惜太子倒臺,這也就不了了之。俗話說一女不嫁二郎,以她那尷尬的身份,如今又出現在這裏,難道皇家真這麼看重她的才氣,還打算把她再許給哪位皇子
魏青棠仔細回憶了下,前世這次春獵,幾位皇子的確都被賜了婚。
可惜她那時沒資格參加,並不知道誰賜給了誰
正想着,忽然對上週蓉的目光。
昨天下午她在她這兒吃了大虧,此刻目光一接,周蓉臉色登時黑了大半。
魏青棠翻了個白眼,索性背過身去。
相看兩厭,不如不看。
周蓉看見她這個動作立馬回憶起昨下午,那種被無視的屈辱感再次涌上心頭,就在她忍不住要衝過去時,突然一個天籟般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這位是周姑娘嗎”
周蓉扭頭望去,只見那西疆的公主不知什麼時候走到她身邊來了。
“阿蓮娜公主”周蓉受寵若驚地站起身來。
阿蓮娜連忙按住她的手臂:“周姑娘不用在意,我們西疆人不講那麼多規矩。”她說着,又看似不經意地瞥了眼魏青棠,“對了,方纔見你在看那位姑娘,不知她是”
提起她,周蓉一肚子火:“阿蓮娜公主,你可別被她騙了那個女人是我們這兒出了名的女土匪,蠻橫霸道,毫不講理,你千萬要離她遠遠的,越遠越好”
“女土匪”阿蓮娜掩脣訝道,而後清如碧水的眸子眨了眨,“她就是心悅宸王的那個女子”
說起這個,周蓉冷笑了一聲:“是啊,就是她不過喜歡宸王,她配嗎”
阿蓮娜眸中閃過一抹精光,笑着應和兩聲,再掃向她的目光怨毒而扭曲。
喜歡宸王她竟然敢喜歡宸王
另一邊,出了圍場,魏青棠打算四處走走透透氣。
今天已經是第二天了,等到明天,三日之期就到了。
可她心中還是一片茫然。
理智上,雲殊的確是個很好的人選,如果嫁給他,說不定還能倚仗他的勢力對付魏九。
但感情上,她偏偏不願這麼做。
他救了幫了她那麼多次,她已經還不清了,如果再爲自己的私事利用他,那
正煩悶,突然一聲尖叫從前方傳來。
魏青棠遠遠望去,一身月白衣袍的年輕男子僵硬站在樹下,他的腳背上,一條碗口粗的大蛇正緩慢爬過
“岑燁”
魏青棠眉梢一挑,目光落到那條大蛇身上時,微微一凝。
怎麼搞得,這圍場附近的兇獸野畜應當早已被先鋒營清除乾淨,從哪兒跑出這麼大一條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