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風身上的情蠱未解,就算走,也走不了多遠。
她心頭一沉,轉過身又重新審視起西陵葉。
之前她以爲這就是個花花公子,想不到功夫這麼好,輕易解決了阿蓮娜安排監視她的人。還有剛到龍泉那會兒,丹珠爾爲了他當街攔人說她根本配不上他若真是個花花大少,又怎會叫丹珠爾這般死心塌地
難道說,這些都是他的僞裝
魏青棠仔細打量着他,西陵葉也同樣回望,他目中閃過兩分波動,嘴角邊又掛上不羈的笑容:“聖女啊,你這麼直白地盯着本少爺看,莫不是愛上本少爺了那可不行,醜話咱們說在前頭,本少爺呢是不會爲了一朵花放棄一片花叢的。雖說這次被宗相、別勒古他們逼着遣散妻妾,不過女人嘛,休了還可以再娶回來到時候本少爺當了西疆王,坐擁後宮三千佳麗,聖女你可不要見怪啊”
這話要是叫旁人聽去,鐵定嚇得屁滾尿流。
歷任西疆王皆是聖女夫婿,從沒哪個敢娶二房納二妃的,就是如今這位身邊也只有樓王妃一人
西陵葉這麼說,擺明了是在挑戰聖女的忍耐力
然而魏青棠蓮顎輕擡,被黑紗覆着的臉容沒有絲毫變化,她淡淡揚顎:“可以。”
西陵葉瞳孔驟縮:“當真”
這不只是娶妻妾的問題,還關乎聖教顏面所在。
聖女當真能容他三妻四妾
還是說,這根本不是聖女,而是個假貨
西陵葉記起樓王妃的話,雖然家族已經派了西陵渥去驗明真假,可許多事情不親眼所見,他是不會相信的。此刻一對眼睛緊緊盯着魏青棠,想看破那層黑紗之後的真面目
魏青棠注意到他鋒利的眼神,眸光微動,面上依舊冷冷道:“嗯,你娶你的,我殺我的,互不相干。”
西陵葉一愣,燕行風也挑了下眉頭朝她望來。
魏青棠這話的言下之意,就是你敢娶一個我就敢殺一個,這不僅符合聖女目空一切的性情,還斬斷了西陵葉的懷疑。
果不其然,花花公子眼裏了的審視瞬間消退。
他笑眯眯對着魏青棠道:“哎呀,別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嘛,都是和平盛世,咱們有話好說、好好說。”
魏青棠一直觀察着他的表情,知道他終於相信自己,心裏也鬆口氣。
遂居高臨下喝問:“還有事嗎”
西陵葉尚未回答,她又道:“有事說,沒事滾,本聖女要安歇了。”
這冷酷果決毫不拖泥帶水的作風,確實是阿蓮娜一貫的行事準則。
西陵葉至此懷疑盡消,也不在她面前胡言亂語了,只撫胸欠身道:“那聖女早些安歇,我明日再來拜訪。”
魏青棠壓根不理會他,西陵葉也不覺得有什麼,立刻退出淨房。
“呼”
魏青棠長長吐出口氣,對着燕行風苦笑,“早知今日,當初在光明教我說什麼也不冒認這個聖女時時刻刻怕手下拆穿,還怕未婚夫給戳破,燕大俠,你說我只是想混進聖教,怎麼就這麼難呢”
他說完下了牀,徑自走到外間盤膝入定。
魏青棠原本顧念他的傷情想叫他睡牀上,如今一來也只好自己享用了。
這一晚睡得很沉,她又夢到那座神殿的景象了。
還是那場大火,還是血腥廝殺,可不同的是她似乎聽到一些聲音
是前任西疆王和女祭在對話。
女祭道:“你終於來了。”
西疆王道:“是,我來接孩子回家。”
“家”女祭聲調一寒,“她是我聖教之女,未來的女祭,這裏就是她的家”
“是嗎”西疆王輕輕一笑,“無悅,這裏真的可以稱之爲家嗎你應該很清楚聖教是什麼地方,孩子要是在這裏長大,只會變成一個冷冰冰的殺人機器,這就是你所希望的嗎”
女祭冷笑:“所以你大軍壓境,只是爲了帶走你的女兒”
袍袖拂動,大殿上的燈火齊齊一滅
“可笑”
西疆王沒有再說話,又或者兩人本就沒有很多話好說,他長長嘆了口氣,極輕地說了句:“無悅,我真後悔”
後悔什麼
魏青棠努力去聽,卻沒有聽見,可她清楚感覺到女祭身上暴漲的寒意和痛怒,那個聖教之主一字字道:“你無非後悔與本祭成親可惜晚了,大事已成,你已是個無足輕重的廢子,留與不留,全憑本祭心意”
語落,寒光一閃,接着就是明晃晃的長劍透心而過
魏青棠從夢中醒來,出了一頭冷汗。
她躺在牀榻上,似乎明白了爲何前任西疆王會與女祭反目、甚至刀刃相向。
他們在爭阿蓮娜,西疆王想把他的女兒帶走,女祭卻堅持留下
魏青棠不由唏噓,就爲了這麼一點小事,雙方竟然大動干戈到流血地步她對阿蓮娜不禁生出兩分同情,只道有這樣的父母,難怪她會那麼扭曲瘋狂
突然,一愕。
她爲什麼會做這些夢
女祭也好、前任西疆王也罷,這些都是跟她沒什麼關聯的人
魏青棠抿了抿嘴脣,忽地想起燕行風。
對啊,她可以問他
燕行風見多識廣,說不定能知道她這頻頻發夢是什麼緣故
她跳下牀,披了件外衣就往外間走去。
這間淨房是兩進屋子,魏青棠在裏面休息,燕行風就在外間打坐。然而當她走出去時,卻看見本該入定的道人渾身抽搐,滿臉痛苦地閉着眼他身上的青白道袍幾乎全被冷汗打溼,身前凝着大片黑血,裏面還夾雜着臟腑碎片
魏青棠看得瞪大眼,萬萬沒想到只是一夜,情蠱居然惡化至此
她幾步搶上前扶住燕行風,哪知剛一觸碰,對方就像火燎似的倏地掙脫。
燕行風猛睜開眼,眸底一片猩紅
“走”
他啞聲說道。
魏青棠驚叫:“燕大俠,你這是”
燕行風猛地扭開頭,臉上因爲痛苦而扭曲,他拳頭攥緊,條條青筋幾欲炸裂,忍了又忍才勉強吐出一句:“快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