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山河逆行 >第二百八十二章:不夜雷鳴(十二)
    相傳,黃帝受西王母點化而大悟先天之靈機,取蟲爲跡並而成符,禽獸之音繹而成咒,留下八道符咒均有莫大威能,可以役使鬼神借用天地之力。

    而後世符籙,都是修道之人將八符化整爲零再行組合而成。其中緣由,皆因上古八符威能過大,凡人不能驅使。

    上古八符中,除泰山壓頂之外,都是借用天威之類的法術,把控不好便是一場天災。

    林靈素改制後的“雷動九天”,若不是張虛白全力化解,整整方圓數裏都要經歷一場雷劫。

    這泰山壓頂雖是八符之中威能最弱的一個,但也卻是最好把控的一個。因此,鍾守離纔會選用這個法術對付張虛白。

    以鍾守離的道行,既是拼上性命也沒可能施展泰山壓頂。因此,他同樣在金劍吞口處鑲了一顆土黃色的寶石,卻是世間罕見的土性五行石。

    只見那顆五行石逐漸失去光彩,慢慢便成一塊灰白色的普通石頭。金劍上的無匹吸力也隨之戛然而止,金色的劍身感覺不到任何的靈氣,劍刃也不再發出低沉的嗡鳴之聲。

    鍾守離狐疑地打量着手中的金精劍,心中不住地自問:“成功了,還是沒成?”

    畢竟誰也沒有施展過如此威能的符籙。不過,劍身出奇的平靜,沒了任何的動靜,彷彿重新變成了一塊凡鐵。

    張虛白同樣也是滿心疑問,即使八大符籙中最差勁的泰山壓頂,若是未經改動,按說也會強過林靈素的雷動九天。怎麼會如此地平靜,難道鍾守離當真聽勸,半路廢止了?

    鍾守離正在握着赤鍊金精劍出神,忽然被嚇得一個激靈,赤鍊金精劍突然像詐屍一樣開始猛烈地抖動。

    鍾守離手中持握着劍柄,明顯可以感受到,通過短暫的蟄伏,那道符咒猛然甦醒了過來,那其中蘊含的威能不可久存,若不宣泄而出,便會連人帶劍炸得粉粹。

    也不知鍾守離從哪裏搞來的一整套泰山壓頂法決。只見他手掐法決,口中誦唸咒語,竭力控制着手中赤鍊金精劍。

    他手中掌握的不只是一柄劍,而是千萬年以來,凡人所能掌握的最大威能,稍有差池便是粉身碎骨,巨大的壓力逼得鍾守離熱汗淋滴。

    就像張虛白煉化三昧真火一樣,一旁兩人不明就裏,誰也不敢輕易上前。

    司徒牧調用所有真氣遊走全身,時刻凝神關注,稍有異變就會溜之大吉自保爲上。

    張虛白也是同樣激發出剛剛恢復的六成真氣,赤裸的上身青筋暴漲,鬚髮無風自動,全身散發出無匹的氣息,令周遭的空氣都變得有些扭曲。而且隱隱可見,這股強大的氣息凝聚在一處,全部指向鍾守離的方向,似乎兩頭洪荒猛獸正在對峙。

    數十年來,張虛白未曾感到過如此的危機,但他不會退卻逃避,反而是搶先出手。否則,鍾守離便會萬劫不復。

    最終,張虛白還是低估了他的徒弟。就在他尋找出手空隙的時候,鍾守離先動手了。

    只見鍾守離隔着十仗距離,劍鋒遙指張虛白。張虛白詫異地凝望着對方,難道是在向自己挑釁?同時,他的指尖金光閃動,隨時準備射出劍氣。

    呼聽鍾守離口中淡淡說聲:“置!”。

    與此同時,張虛白脖頸一冷,忽覺頭頂上方罡風凜冽,冥冥之中覺察到一股強大的威壓之力即將臨頭。

    身隨念轉,形如電射,張虛白眨眼間便躲出三丈多遠,只覺背後疾風颳過煙塵四起,真如千斤巨石墜地一般。

    回頭望去,只見青石地板上一個其整整的圓形凹陷,足有半寸深淺,屋頂上也是同樣大小的一個破洞,瓦礫木屑紛紛掉落,真如天上砸下顆巨石一般。

    卻聽鍾守離冷冷說道:“我已勒令將泰山靈氣挪至此處,方纔不過泰山一石而已。師傅當心,勿要被砸中,否則山嶽隨之傾倒下來,即使真神仙也抵受不住。”

    鍾守離話說得雖然客氣,但出手卻毫不留情。又是劍鋒一指,千斤重負再次當頭而下。

    張虛白身形如電左穿右閃,鍾守離揮劍連點,劍鋒所指便是萬鉤之力。地上右弼星的屍體被無匹力道砸中半截,立刻化爲一攤血水肉泥。地上一個四尺方圓一寸深淺齊整整的圓坑,屍體邊緣彷彿刀切斧砍一般整齊。

    張虛白心中暗道:“泰山之石哪有這般整齊,若真是石頭砸過便是個鍋底一般有深有淺,那會如此均勻。這樣一來,若是被掃上一下便也要肢體殘缺,哪是凡人所能相抗,看來這泰山靈氣比真正的落石還要兇險許多。”

    呼聽鍾守離一陣狂笑,張虛白擡頭望去,卻見鍾守離雙眼赤紅,瘋魔一般。

    “不好!鍾守離已然走火入魔,恐怕要玉石俱焚!”張虛白料到大事不妙,身形電轉便向鍾守離衝了過去。

    鍾守離的心性已在失控的邊緣,地上的凹坑也是越來越大越來越密,司徒牧早就看出勢頭不對,遠遠地避在一旁看他們神仙鬥法,以免波及自身。

    張虛白身形風馳電掣一般避過泰山壓頂,迅速向鍾守離接近,彷彿一隻輕盈的飛蟲穿行在密集的雨水之中。眼見張虛白就要穿透層層封鎖到得近前,他的指尖已經包裹上凝厚的青色光暈。

    以木克土,赤煉金精劍上的土性五行石,張虛白瞧得一清二楚。他堅信青龍劍完全可以毀掉“泰山壓頂”這道符籙,但他若要保證一擊得手和全身而退,必須要進到鍾守離兩仗之內。

    眼見張虛白近在眼前,鍾守離狂笑着舉起手中的赤鍊金精劍,劍鋒指着斑駁的屋頂。口中瘋狂地說道:“看你往哪跑!”

    猛然間,一股龐然巨力凌空而降,本就千瘡百孔的屋頂再次破開一個二十幾仗方圓的窟窿。

    這次的山靈之氣範圍太大,張虛白身在中央避無可避,只能挺身硬接。

    張虛白也是第一次觸碰到這山靈之氣。豈料,這塊山靈一壓之下竟有數萬斤的力道,底面卻如銅鏡一般光滑平整毫無借力之處。措不及防之下,張虛白竟被砸彎了腰。

    此時,那石靈離着地面不過四尺左右,張虛白只能屈身彎腰以肩頸揹負着這上萬斤的重量。這姿勢及其難受,張虛白勉強靠着一口真氣頂着絲毫不能鬆懈,就連喘息吐納運轉真氣的空隙都騰不出來,只能眼看着巨石一分分地壓下來。

    正在張虛白一籌莫展的時候,忽覺肩上一輕。他得了這點空隙立即喘息一口,扭轉身姿,運轉真氣。那巨石靈氣當空砸來時帶了衝力,此時竟被張虛白一分分地脫了起來。

    張虛白果然是個神人,得着一點空隙便能死中求活。此時,他將山靈託在當胸,轉身查找緣由。

    原來,這塊山靈波及甚廣,鍾守離尤如瘋魔不分敵我的打法,竟將司徒牧也裹了進來。

    司徒牧漲得滿臉通紅,正鼓足真氣與張虛白一起託着山靈。此時,他二人反倒座在了一條船上,誰也不敢鬆懈半分。

    正如二人齊力滾石上山,若是石頭小些,撤手偷跑的損人倒可活命。無奈這塊石頭太大,司徒牧哪裏敢撤力偷跑,只怕是前腳鬆手,後腳就被巨石拍成肉泥,只能一邊心中暗自問候鍾守離全家,一邊全力托起山靈,絲毫不敢鬆懈。

    鍾守離早有準備,出手同時抽身後退,此時置身事外,正遠遠瞧着二人在這裏拼命掙扎。

    鍾守離當然不會冒險走進來給張虛白一劍,那簡直是自尋死路。他瘋了可他不傻,若是張虛白這根擎天柱塌了,石頭下面的都得死。

    只見鍾守離將赤練金精劍高高舉起,劍鋒直至天空。口中不停誦唸法咒,牽引着泰山之石不斷地砸落下來。

    身在泰山靈氣之下,張虛白感到肩背上的壓力逐漸增大,骨骼疼痛難忍,全身關節爆豆一般作響,筋肉撕扯着傳來火燒般的疼痛。

    此時的張虛白已將真氣運到極致,周身五色真氣輪轉不停,陽鳴之聲連珠炮般炸響,一聲高過一聲,爆開的一道道氣浪掃過地面,帶起一圈圈的塵土,如此強悍的內功修爲簡直聞所未聞。

    即使如此,張虛白以肉體人身也是難以抵抗萬斤之力的不斷累加,那山靈之力無窮無盡地壓下來,即使再強的內功又能撐得幾時。

    再看那司徒牧更加不濟,口鼻之間已然淌出血來,顯然是已經受了內傷。

    鍾守離見張虛白在如此重壓之下依然能夠支撐不倒,被激得顛狂之意越發濃重,獰聲問道:“師傅,您老人家再是神威無限,能扛得起整座泰山嗎?”

    任誰都聽得出鍾守離話裏的意思,正如他之前說的“山之將傾”。

    司徒聽罷,兩隻眼睛都瞪圓了,這擺明是要讓他給張虛白陪葬呀!於是破口罵道:“鍾守離,你瘋了,老子還在下面!”

    回答司徒的,只有鍾守離瘋狂的笑聲,他確實瘋了。此刻,他已將劍鋒高高舉起,口中默唸法決,當真要將整座泰山的靈氣壓下來,整座不夜宮恐怕都將夷爲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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