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山河逆行 >第一百八十三章:不夜雷鳴(十三)
    此時的鐘守離已然瘋狂得毫無理智,什麼事情也做得出來。張虛白生怕累及他人性命,立刻說道:“殺我張虛白而已,何須如此費力,我還能耗得幾分?休要妄造殺孽!”

    鍾守離卻狂笑着說道:“師傅!您老人家就不想見識一下這貨真價實的‘泰山壓頂’的全部威能嗎?平生難得一見呀!”

    緊接着,鍾守離又是一陣狂笑。此時,鍾守離想要的已不再只是張虛白的性命。他真的瘋了,瘋得徹頭徹尾,任憑什麼話也聽不進去。

    正在張虛白、司徒牧萬念俱灰之時,殿門突然破碎,一老一少一道一俗身法如電闖了進來。

    後面一名二十出頭的年青男子,生得高挑俊朗,額高鼻突劍眉星目,眼窩深陷脣薄有型,瞳仁卻是黑若點漆,分明是個漢人,卻略有幾分胡人長相。

    這貿然闖進來的青年正是宋翊,當先那名道長卻是何守圓。

    原來,宋翊救出何守圓,便見這主殿之中雷火沖天打得熱鬧非凡。何守圓心知是鍾守離在此處施法,奪了長劍便一路趕來,宋翊自然跟在後面。

    二人進得殿門便見鍾守離在那裏做法,張虛白卻在苦苦支撐,料想也知道是鍾守離搞得花樣。

    見此情形,何守圓這沉穩性子也是氣得三尸神暴跳,破口喝問道:“鍾守離,你這逆徒,竟然向師尊下手,看我今天不收了你!”抽出長劍便要衝上去將鍾守離刺出幾個窟窿來。

    何守圓剛一動身,屋頂破洞處便躍下一人橫在中間。此人中等身材,面色黃白,長圓臉型,面目清秀端正,生就一副下三白眼,穩穩當當站在那裏卻是一副沒精打采地模樣,正是左輔星嵬名車石。

    何守圓看他一眼,淡淡說道:“左輔,你做什麼?”

    那嵬名車石卻是嘿嘿一笑說道:“當然是給您護法嘍,皇上玉口親封我爲左輔星,我自然要盡心輔佐法師,此時不出手,何時出手?”

    鍾守離嗯了一聲不置可否,冷冷說道:“你行嗎?眼前這人乃是我師兄,論武功還在我之上。”

    嵬名車石直面何守圓這等高手卻是泰然自若,倒揹着雙手玩味地說道:“若是隻他一人,我倒是可以讓他安生幾時。”

    鍾守離聽罷眼神一凝,冷冷說道:“哦?我倒是看走眼了。既然如此,那你先將它當住一時半刻,此間事了,我便過去收拾。”

    鍾守離早就懷疑嵬名車石深藏不露,乃是西夏皇帝特意安排的眼線,不過大敵當前卻也不便深究此事。現在的事態已是大大超乎計劃,能用之人也就剩下這個半吊子而已。

    嵬名車石應了一聲,身形忽地一動,寬大袍袖之中吐出一口寶劍直奔何守圓刺了過去。

    嵬名車石出手之時一改疲懶模樣,彷彿換了個人一般。這一劍又急又快,何守圓看他模樣並未想到此人竟有如此武功,竟然被他一通狂攻快打逼出殿外。

    鍾守離見嵬名車石果然不是虛張聲勢,一方面鬆了口氣,一方面卻是暗中發狠。心想道:“嵬名車石這人的面相便是毒蛇般陰險之人,果然不出所料。平日裝作漫不經心,險些被他騙了過去,他日定不能留。”

    鍾守離見何守圓被嵬名車石纏住,便又開始繼續做法,全沒將宋翊放在心上。

    說來也是,雖說鍾守離知道有宋翊這麼一號人物,可也從未見過面。今日不夜宮裏闖來不少蝦兵蟹將,哪能一一對得上號。解決眼前的張虛白要緊,泰山壓頂之時還不是一樣都要死。

    別說鍾守離不認得宋翊,宋翊習練更骨術樣貌大變,此時張虛白無法分心旁顧,一時間也難認出。如此一來,衆人都在捉對廝殺,宋翊反倒被冷在了一旁。

    縱使鍾守離千般算計,卻仍是算漏了宋翊這個巨大的變數。

    鍾守離正自聚精會神地施法,宋翊卻偷偷摸了過去。這正是宋翊所需要的,也正是漢高武所言傳身受的制勝之“道”——戰場上的唯一規則就是不講規則,用盡一切辦法殺死敵人讓自己活下去。

    那鍾守離也是一流高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乃是常態。雖然他正專心做法,卻仍習慣性地留着一份精神旁顧四周。

    鍾守離聽得背後惡風不善,猛地橫挪三尺。回頭看時,卻見宋翊持刀砍空復又追擊上來,絲毫不留喘息餘地。

    宋翊全然不顧江湖規矩,不宣而戰死纏爛打,氣得鍾守離破口大罵:“臭小子,竟敢偷襲本法師,報上名來!”

    狗屁江湖規矩,宋翊哪有時間給你報什麼名姓,要你命是正事,一刀快過一刀,招招緊逼哪裏肯給鍾守離變招反手的機會。

    若論劍法武功而言,六壬化神劍乃是武林至高劍法。鍾守離在張虛白門下學藝二十載,既是一式劍法也足以橫行天下,豈是宋翊那套軍漢自創的斷金刀法所能比肩。既便鍾守離沒有天罡戰氣加持,僅憑白虎、朱雀兩劍也能穩佔上風。

    這宋翊倒是可恨至極,得理不饒人,招招剛猛拼命,偏偏鍾守離卻又沒有趁手兵刃。

    這赤鍊金精劍乃是黃金精華所造,質地偏軟,本就是承載法符的材料,不能與宋翊硬碰。

    只見,鍾守離強擰身形猛調一口真氣使出朱雀劍式,劍鋒連點將宋翊長刀盪開。赤煉金精劍化作一團金芒將宋翊團團罩住。

    當年,宋翊見識過張守真朱雀劍的威力,知道此劍的癥結在何處。若是被此劍眯了雙眼卻是萬分兇險。方纔聽得何守圓二人對話,再看這鐘守離一身的講法師裝扮,便已對此人身份知道了八九分。心中早有準備,知道他會使出六壬化神劍,因此一點也不慌張,暗自運轉輪穴知覺查看,去僞存真。

    宋翊雖然將鍾守離一招一式看得清楚,但若要破解這天下無雙的劍法仍是難上加難。好在他有寶刀在手,何需勞神拆招破式。

    宋翊早就看出鍾守離舉手投足間投鼠忌器,只用劍鋒點擊刀身而不願硬碰,顯然那柄金色小劍十分珍貴嬌氣,說不準就是什麼重要法器。看來只需對着那小劍下手,便能讓他自己退卻。

    宋翊使出大旋斬,周身被烏茫茫的刀刃裹住,與那金劍針鋒相對,果然逼得鍾守離一陣退縮。

    宋翊見到對策有效,接下來招招專找着赤鍊金精劍下手。一個敢拼,一個惜劍如命,二人竟然一時僵持不下。

    鍾守離明知對手欺自己兵刃缺憾,卻也毫無辦法,只能以金劍撥挑化解宋翊剛猛的刀勢,一套朱雀劍式用得無比窩囊,就連大難臨頭的張虛白也替他窩火。

    但鍾守離這人不僅武功高強,而且長於算計,一邊打鬥一邊心中盤算:“這人年紀輕輕刀法平平,無外乎仗着刀劍之利,內功定然也是二流水準。”

    於是,鍾守離一劍破開宋翊長刀,伸手拍出一掌,直奔宋翊前胸。

    鍾守離乃是心思縝密之人,這一掌用上了五成功力,爲得是要試一試宋翊的深淺。

    鍾守離比武經驗遠超宋翊,這一掌的出招時機、方位都是妙到巔毫。宋翊眼見避無可避,只能調用靈元護住前胸,尤是如此,仍被鍾守離的強悍掌力拍得連退七八步,胸中氣門難當。

    一掌拍個正着,鍾守離的手掌竟然也隱隱有些發麻,心道:“這小子倒還有內功護體,但充其量也就是一流末尾水準,不過多費些力氣而已。”

    鍾守離心中有了計較,便用手中金劍使出後天劍式守得風雨不透,暗中運起九成功力匯到左掌,勢要尋個機會一掌將宋翊斃命。

    那後天劍乃是陰水之劍,柔弱纏繞,流無定勢如水無形,隨彎就折守無遺漏,卻是暗藏殺機。

    後天劍雖不是鍾守離的得意劍法,但六壬化神劍的奧妙變化又豈是宋翊所能輕易把握。

    宋翊的斷金刀法,招招分明,變化簡單,只求剛猛殺敵,對付一般華而不實的劍法正好去華反質克敵制勝,但遇上後天劍這等上乘劍法卻毫無用武之地,儘管將刀舞的瘋魔一般也未聽得一聲金鐵碰擊,一招一式盡數被化解。

    二人又拆了二十餘招,宋翊只覺得鍾守離的劍上傳來一股粘力。那股粘力來自鍾守離蜿蜒曲折的劍招,那劍招雖然柔弱無骨卻好似深海巨漩,無論自己多麼拼力掙扎都被它一步步帶入深淵之中無力自拔。

    宋翊心中暗道不妙,盡斬已然完全被鍾守離控制,恐怕鍾守離見了便宜又要故技重施。

    宋翊的心思比鍾守離可要靈巧許多,轉瞬間便已做好了將計就計的打算,暗中調用九成金丹真氣,隨時準備與鍾守離拼上一掌。

    高手對陣瞬息萬變。宋翊剛剛做好準備,鍾守離的左掌已拍到了胸前,掌心暗含風雷之聲,顯然蓄力十足。

    宋翊暗道一聲:“來得正好!”只見他棄掉長刀,向後退了半步,穩穩紮好架子。靈元隱入四肢百骸護住心肺經脈,雙腿更如鐵澆銅鑄。同時,金丹真氣全部灌注左臂,紮紮實實以左掌迎了上去。

    只聽“砰”地一聲巨響,宋翊雙腿猶如落地生根原地紋絲不動,倒是鍾守離受了宋翊全力一掌加上自己的反震之力,跌跌撞撞退出五六步。

    鍾守離只覺得左臂腫脹麻痛,一口真氣全被頂了回來反噬己身,衝擊得五臟六腑一陣陣翻涌欲嘔,趕忙手掐劍訣橫劍當胸原地戒備,暗中調整內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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