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朔開口說些什麼之前,包子從隊伍後面走了上來。

    “喂,新人,你剛纔領過了吧!”包子扳過男孩的肩膀,沒好氣地說道:“你小子動作真夠快的,我都還沒領上,你就開始第二輪了?”

    這時,排在男孩後面的女生說道:“包子哥,這傢伙還插我的隊,你快把他帶走!”

    “原來是這樣,難怪第二輪還排在我前面,你小子給我出來!”

    男孩的謊言被當場拆穿,但他並沒有露出窘態,反而是滿不在乎地換了一套說辭。

    “那又怎麼樣,我給錢行了,我多喫一份,多給一份的錢,這種行了吧,快給我面。”

    “給錢?”包子一把揪住男孩的衣領:“你有錢嗎?!”

    男孩年紀比包子小,個頭也比包子矮,但面對包子他卻沒有露出絲毫懼意。

    “我現在身上沒帶,等我媽媽來接我的時候,我叫她給你們就是。”男孩說得理直氣壯,“這叫賒賬,賒賬你懂嗎,你這個住在森林裏的野人。”

    “你說什麼?!”包子顯然有點生氣,他提高音量,唾沫橫飛地說道:“我告訴你,你媽不會來接你的!你現在跟我們一樣,也是野人!少在這裏神氣了!”

    “我媽會來的!”剛纔還一臉風輕雲淡的男孩,聽到包子這番話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毛起來,“我媽說了她會來接我的,我們拉過鉤了!”

    “別天真了,送孩子來這裏的人每個都是這麼說的!”包子說着也忽然激動起來,他扯着嗓子吼道:“他們不會來的!從我們來到這裏的那一刻起,就像垃圾一樣被他們丟掉了!就算我們在這裏死掉,腐爛,變成鬼魂,那些人都不會再來了!我們是盜賊,是這個國家棄種,一出生就註定是燙手的山芋,那些人不管表面裝得多寬容,但心裏想着的其實都是怎麼丟掉纔好!”

    白宇和許朔等人聽着包子的歇斯底里,一時間都愣住了,不知該作何反應,只有包子還在繼續說着。

    “所有送孩子來這裏的父母都是一個樣,想着‘只要不是送到教管所,以後就可以既不與國家爲敵,又不必受良心的譴責’,心安理得地過日子!他們會再生一個不是盜賊的孩子,然後把你忘得乾乾淨淨,就算偶爾想起來,頂多也只是在心裏念一句希望你過得好而已!你面對現實吧!我們已經——”

    “包子,別說…咳…別說了!”

    白宇咳着嗽阻止包子繼續說下去,但爲時已晚,那個男孩嘴角一咧,大聲哭泣起來,並且,像是觸發某種羊羣效應一樣,後面還在排隊的孩子也一個接一個地哭起來。

    沒辦法,包子說的話打擊面實在太廣了,最後甚至連包子自己也哭了起來。

    這場景心酸中又帶點喜感。

    “大家別哭了,別哭…咳咳!”白宇想安慰幾句,但他那有氣無力的聲音根本蓋不過衆人的哭聲。

    好在俊雄及時站了出來,用他洪亮的嗓音喊道:“誰啊,在跨年晚會上哭也太不給面子了吧,我看看,誰還在哭,等一會我就叫許哥不給他面喫!”

    此話一出哭聲立止,有幾個控制不住自己哽咽的少男少女也努力地捂住了嘴巴,現場一下子安靜了許多。

    白宇趁機對那個鬧事的男孩招了招手,“度恩,你過來。”

    男孩猶豫了一下,拿手臂一抹眼淚,緩步走向白宇,然後又在距離白宇一米開外的地方停下。

    “你來,再靠近一點,咳…”白宇向他勾手道,“我有話跟你說。”

    度恩往前挪了一小步。

    白宇苦笑了一下,從輪椅上探出身子,抓着度恩的手臂將他拉到身旁。

    “我見過很多送孩子來這裏的父母,”白宇看着度恩的眼睛,輕聲說道:“我覺得,你的母親是會回來接你的。”

    度恩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望着白宇,像是在等一個解釋。

    “你的母親看上去很愛你,不像個不負責任的人,她的眼神…咳咳…她的眼神很堅定,有那樣眼神的人,我想是不會放棄自己的孩子的。”

    白宇說到這,劇烈咳嗽起來,臉色也變得更加慘白。此時啞女麗奈正好趕回來,急忙上前幫他拍背順氣。

    白宇緩了一下後,繼續對度恩說道:“並不是每個送孩子到這的父母都不會再回來的,包子說的只是氣話…咳…但這裏確實有不少苦命的人,包子也是其中一個,你不要記恨他…我知道你喫不慣這的東西,這幾天也沒怎麼喫,這樣吧,我那碗麪給你,我正好喫不下…咳咳咳…不過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不管你的母親還會不會回來,只要你還待在這一天…咳咳…我們都會拿你當家人,家人之間應該好好相處,你明白嗎?”

    度恩抿着嘴,視線望向別處,倔強地沒有回答。

    白宇擡手摸了摸度恩的頭,隨後轉向許朔,用略有些微弱的聲音說道:“再給他一小份吧。”

    許朔點了點頭,向度恩伸出手,“把碗給我吧。”

    度恩看了看許朔,又看了看面前虛弱的白宇,突然大聲說着“我不要了!”,然後拿着碗快步走開,自己找了個篝火旁的位置盤腿坐了下來。

    “沒關係,你可以…咳咳…你可以喫的。”白宇說。

    但度恩裝作沒聽見的樣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篝火。

    白宇無奈地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許朔無聲地嘆了口氣,對身旁的莉莉恩說道:“我們繼續吧。”

    “好。”

    等每個人都領到面,夜幕已如往常一般悄然扯出星空。今夜沒有風的催促,細小的雪花於是悠哉悠哉地晃盪着飄落。衆人圍坐在篝火邊,火光將孩子們的臉烤得暖融融的,再配上冒騰着熱氣的蓋澆面,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愜意,此起彼伏的吸溜聲響徹村子。

    “太、太好吃了!”

    “比城裏那些餐館做的還好喫。”

    “許大哥做的面是我這輩子喫過的最好喫的東西,看啊,這個大塊的雞蛋!”

    “我真是太幸福了……”

    小鬼們的稱讚聲聽得許朔耳根發紅,不過他努力地讓自己看上去風輕雲淡的樣子,佯裝鎮定。

    明明只是普通的面而已,這羣小鬼太久沒喫過好東西了吧,許朔心想。

    不過話說回來,好在面的分量遠比看上去敦實,每個人都領到了面,包括白宇。不過白宇沒有喫,而是讓給了麗奈,他看上去是真的喫不下東西,之前那番話並不是哄人的。

    麗奈接過白宇的面,轉頭分給了幾個嚷嚷着不夠喫的小鬼。

    “唔嗯!好好喫,許朔先生你真的很擅長料理啊!”莉莉恩邊喫邊稱讚道。

    “還好吧,只是小時候在家經常做飯罷了,你喜歡就好。”許朔說。

    “許朔先生這麼能幹,到底要怎樣的賢妻才能配得上許朔先生呢?”

    莉莉恩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着,同時飛快地瞟了許朔一眼,然後又若無其事地喫起面來。

    許朔沉吟了一會,“這個嘛,我想想……”

    莉莉恩停止了咀嚼,腦袋微微側傾。

    “配得上我許朔的女人,那必須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身材高挑前凸後翹,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拿刀能戰拿針能織,時而可愛溫順,時而性感嫵媚,最好還是個富婆,能夠包養我,零花錢一出手就是幾千金幣,讓我隨便喫隨便喝。”

    頭兩句莉莉恩還想在自己身上找找,但聽到後面整個人都呆了,散落額前的幾縷細發,隨着她細小的動作微微顫抖。

    這時許朔乾笑兩聲,說道:“哈哈,開玩笑的,像我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談配不配的,只要是個女的,命硬就行了。我這人就是衰神附體,上個廁所都可能給自己上死,誰跟了我肯定也要倒大黴……唔,這麼說來,我還是不要去禍害別人比較好嗎?”

    許朔苦笑着嘆了口氣,露出些許落寞的神情。

    “怎麼會,我覺得許朔先生——”

    莉莉恩剛想說些什麼,卻被不遠處俊雄的聲音給蓋了下去。

    “好了,大家喫得也差不多了,那麼,我宣佈,咱們的跨年晚會,正式開始!鼓掌!”

    少男少女們在俊雄的號召下,配合地鼓起掌來,許朔也放下碗,跟着一塊鼓掌,將視線放在了站着的俊雄身上。

    見此情景,莉莉恩緩緩地閉上了嘴,放下碗,輕輕跟着鼓起掌來。

    “好了好了,停。說一下,以前都是你們白宇哥來主持的,不過剛纔他身體不舒服,回屋去了,所以今年就由我來主持,因爲是臨時決定要舉辦的晚會,事先也沒讓你們準備節目,所以今年就採取自願表演制,你們誰有什麼才藝的,就展示出來。”俊雄一邊說着,一邊從腳下抱起一小筐風乾的黑色肉乾,“白宇哥交代了,凡是願意站出來表演的,都可以獎勵一塊肉乾!肉乾有限,先到先得,有想表演才藝的嗎?舉手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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