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氣還是那麼重,寂寞還是那麼深,在漫天銀白之中,兩道身影緩緩地離開了小店。
任意沒帶走‘金絲甲’,甚至連那薔薇夫人和紫面二郎兩人的命,他也沒拿走。
寒風中,兩人並肩而行,邀月此時雙目冒着火,瞪着那人……
瞥了她一眼,任意輕嘆道:“你何故又生起氣來,我今日可還沒開始氣你。”
只憑這話就足以氣人,何況餘怒未消呢?
邀月咬牙道:“昨日你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任意好笑道:“我說過的話自然算數,可你做過的事,你認不認?好好的愜光意景,卻被你一掌破壞,如今是我說話不算數還是你未能辦好事?”
邀月喝道:“怎能怪我?”
任意反問道:“難道還怪我不成?”
邀月怒道:“如何不怪你,要不是你……要不是你亂哼胡叫,我怎會耐不住。”
語聲漸輕,寒冬臘月天,她那張秀美絕俗,潔若冰雪的臉上,忽然間蒙上了一片如晚霞般的嫣紅。
任意挑眉道:“人一旦在恬逸舒坦之中,自然而然會不自禁哼出聲來,這難道有何不妥之處?”
聽着他這番話,邀月不禁又想起了這人的哼出來的鼻音……
那怪聲彷彿仍在耳旁餘音嫋嫋,憶起怪聲時,她臉頰已是霞雲滿布,雖拼命板着臉作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可那不敢看向任意的模樣,又顯得極不自然。
如此一副羞澀樣子,倒是露出一抹別樣的風情。
邀月冷冷道:“無論如何你應我的事,就該辦到。”
任意忽然站定,笑了笑道:“也罷,應下你一天也無妨,你想如何?”
聽着這句話,邀月也站定在原處,接着那雙明眸一瞬不瞬盯着任意,面上先露出驚訝之色,轉瞬神情再變得激動起來。
薄薄的櫻脣,溢出一抹嫣然,使那本就嬌美無匹的容顏,更爲秀美絕俗,彷彿似真似幻,如同勾魂魔咒。
邀月看着他,手掌數次擡起,又被放下;若是往昔她恨不得這人生不如死的話,那麼此刻她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宣泄心中久積的怨氣與怒火。
任意就這麼杵在那一動不動,也沒去打擾她。
過得片刻,邀月方纔咬牙道:“我先記下了,等我想到該如何‘折磨’你時,再算這一日。”
任意笑道:“也好,那咱們繼續上路。”
瞧他瀟灑轉身,大步而去,邀月微微一怔,上前問道:“你難道就不怕?”
任意揹負着雙手,淡淡道:“我怕什麼?”
邀月冷冷地道:“我一定會好好‘折磨’你,休想我會輕易放過你!”
任意微笑道:“即便如此也沒甚好怕的,大不了到時我反悔便是!”
寒風拂在她的臉上,可又怎及的上她心中的冰涼?那已不是冰涼,而是灼熱,而是邪火;當邪火躥上來時,邀月幾乎要氣的跳了起來。
一擡手,一股凌厲無匹,強勁絕倫,霸道無雙的掌力已朝着男人打去。
然而掌力着身,任意身形顫都未顫一下,掌力就已彈開。
“轟!”
雪花飄落,一棵大樹應聲而斷。
……
“當!當!當!”
清脆的打鐵聲,激響在寒風之中,一直傳蕩,一直迴響。爐火滲出,予這風雪白銀天,增上了一分不一樣的色彩。
熔爐前,一個鐵匠正敲擊着一塊燒紅的黑鐵。
任意與邀月走了過去,鐵匠擡起了頭來。
當他看見邀月之時,差點驚呼出聲,可再見着那冰冷且噬人的目光後,嚇得的他又連忙收回了目光,收緊了心神。
鐵匠低着頭,再也不敢看邀月一眼,只垂首道:“客官可是要打造什麼兵器?”
任意問道:“可會修復劍刃?”
鐵匠老實的點頭道:“會!”
任意從腰間,拔出了絃音,伴隨着一縷琴音,一道銀輝泄出。
當邀月看見他的斷劍後,忍不住秀眉微蹙,現出驚色。
而鐵匠看見斷劍時,一雙眼睛差點瞪了出來,人緩緩靠近,手也不自禁的伸向了絃音劍。
任意把劍遞在了他手中,鐵匠接過後,已是喃喃道:“好手藝,好個鑄劍手藝,可是怎會斷了,這柄劍怎會斷開。”
他仿若入魔一般,手掌撫着劍鋒,雙眼看着劍身,縱然掌心被分開道巨大的口子,鮮血滴落,也似毫無知覺。
半晌,任意淡淡道:“能修復?”
鐵匠回過神來,擡頭看向任意,苦笑道:“老鐵匠無能修復,也不敢修復如此神劍!”
看着重新遞過來的絃音劍,任意伸手收回鞘中,繼而問道:“那你可知有誰能修復,有誰敢修復?”
鐵匠思索片刻,搖頭道:“客官或許可以去保定城看看,不過想來怕也無人可以辦到。”
絃音乃是張鴉九後人,用時五年鑄成,雖比不上朱停熔掉割鹿刀而鍛鑄的妙韻,卻也是名家大師的手筆。
任意不曾期望這鐵匠能修復絃音劍,只是想打聽一下,這天下誰能辦到。
留下一片金葉後,任意毫不頓足,直接轉身離去。
牛家鎮離保定已是不遠了,這裏是個很繁榮的小鎮。此時天色還未全黑,雪已停住,街道兩旁的店家都有夥計清掃門前積雪。
走進鎮上一家最好的客棧中,客棧裏的客人全被邀月扔了出去。
她本就邪火難消,沒殺人已是難得,面對邀月,這世上除了任意誰又能奈何?
今日遇上這兩個惡煞,掌櫃只能自嘆倒黴,連忙叫來小二清掃桌椅,然後再立即送上酒菜。
可是他們卻怎麼也想不到,今日不僅來了兩個惡煞,還有兩個瘟神。
一陣急促的車輪聲傳進客棧,又起一聲狂吼,只見一個虯髯大漢揹着另一個面無血色,連嘴脣都已發青的病死鬼,奔了進來。
大漢進門後,一拍桌子大吼道:“拿酒來,要最好的酒!敢摻一分水我就要了你們地腦袋。”
李尋歡虛弱的笑道:“二十年來,你今日方纔有了幾分‘鐵甲金剛’的豪氣!”
虯髯大漢忍着淚道:“今日我也陪少爺喝幾杯。”
“幾杯怎夠?”
虯髯大漢身子一震,道:“不是幾杯,少爺喝多少,我就喝多少!”
兩人剛說完話卻發現空蕩蕩的大堂內,還有兩個人。
李尋歡苦笑道:“想不到又與兩位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