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夜不收傳 >第三章:外公也能坑(1)
    大明大同府大同左衛在冊的官兵有五六千人,其中直屬的夜不收則有一個超編的百戶編制。按軍制,十人一小旗,五個小旗是一個總旗,兩個總旗是一個百戶。而大同左衛轄下一個百戶夜不收卻有三個總旗,其中有從左衛軍士中擇優選用的爲一個總旗,總旗官名爲高政;有從平民或囚徒中擇選爲一總旗,總旗官爲趙秀一;有從歸化的韃子裏挑用的爲一總旗,總旗官卻是漢人爲胡百萬。

    所謂夜不收考覈無非騎射、步射、長跑、短兵格鬥和製圖。這都是平常夜不收訓練的玩意兒,騎射、步射有明確考覈標準的各總旗帶人進行,都是久經戰陣,不達標準的少之又少。當被革去了秀才功名成爲夜不收小旗的張軾隨父親來到校場的時候,各總旗已經把射箭不達標準的登記在冊,只等考覈完畢之後另行處置了。

    張軾畢竟家學淵源,這些夜不收訓練的東西都是曾經學過的。所以當張範表示張軾會參與後面考覈後三個總旗並無異議,老子英雄兒好漢,尤其是這兩年張軾經常會逃學跟幾個人廝混,他們也倒是知道張軾的本事。對於剛來便是小旗則整個夜不收隊伍裏都沒異議,你要也考個秀才然後改作夜不收,拿個總旗都覺得虧。

    張軾歸屬了高政手下,因爲去年秋高政手下一小旗帶五人北出長城燒荒的時候一去不返,所以張軾則撿了一個實授的小旗官位,也是不錯的了。拜了高政的碼頭,回頭張軾便遵着高政的指示來到自家弟兄們扎堆的地方。

    “我是張軾”張軾對着手下抱拳。

    “屬下週雲、孟堯、洪阻二、薛祥、於賢見過張頭。”張軾旗下五人依次抱拳。按規制十人爲一小旗,加上小旗本人的話應爲十一人。但是沒想到去年冬天事多,衛裏並沒有及時補充損失的夜不收。這種情況並不少見,按說三個總旗怎麼也一百五十人靠上,可是按照校場人數來看的話撐死了也就一百二十人左右,也就是去年一個秋天大同左衛便損失了至少三十名夜不收。

    “看這人數,去年損失不少啊。”張軾環顧一週後嘟囔了一句。

    “張頭,咱這邊還算好的了,南邊雲川衛那邊倆總旗現在剩下的人數都湊不出一個總旗了。”手下那個於賢看樣子就是那種好家長裏短的人。

    “這麼嚴重嗎是今年這樣還是每年都這樣”張軾疑問。

    “夜不收每年都死人,但是像今年這情況卻也是不多。”這次回話的卻是周雲,他倒是像一個穩重的人,“說九死一生夜不收,那主要是遠哨夜不收跟墩臺夜不收。咱們左衛跟雲川衛不設墩臺夜不收,而遠哨瞧那邊韃子,胡百萬那邊一半遠哨一半長哨,他那邊去年秋天折了小二十個。雲川衛那邊死的大半也是咱們漢人長哨。依着意思韃靼那邊大概又有大動作了。”

    “咱們這小旗算什麼夜不收”張軾還忘了問自己這具體職司了。

    “長哨,出牆五十里至百里迴轉。也就是說去年秋小王子那邊不太安分。”周雲轉眼瞧了四周,發現無人關注之後又低聲說了句,“聽右衛的弟兄說,右衛跟玉林衛墩臺夜不收跟墩兵折了不少。”

    “合着這是要打仗了我說都司那邊要咱們去大同鎮轉一圈。”張軾又轉了話題,“兄弟我第一次考覈,還不知道下面怎麼考法別到時候什麼都不懂給弟兄們丟了臉。”

    聽張軾這麼說,手下衆人倒是哈哈一笑,緊接着一羅圈的馬屁糊了張軾一臉,什麼家學淵源,什麼弓馬嫺熟,什麼名門之後不一而足。看來他們倒是比自己更有信心啊。

    中午,百戶官張範以商議考覈具體事宜的藉口邀手下三個總旗去了衛裏酒館增進感情,臨行則叫來張軾並給了張軾五錢銀子,“你是讀過聖人書,可是聖人言並不一定適合於這裏。”說完瞅了眼不遠處張軾手下幾個夜不收,“夜不收九死一生,但是夜不收一旦招人,來應召的軍戶勇士趨之若鶩。爲何升官發財而已。你有你的良知,他們有他們的道理,或許你不會想變成他們那個樣子,但是記得不要阻礙他們的前途。和光同塵去找個地方跟他們聯繫下感情,或有增益。”

    實際上如何考覈早就定了,爲應對這次山西行都司隨手插的一腳,大同府各衛所飛馬傳書,既定各衛所間互相探查並拿回各衛提前放入的憑信再繪製其軍備圖,並且着衛所內其他官兵嚴加防範。另外被非本衛夜不收發現者直接退出考覈,發現他衛夜不收的考覈人員則按被發現人數重賞,每發現一個賞銀二兩,比夜不收普通士卒月俸都多。

    “所以這次咱們的目標是馬邑所”飯桌上的周雲並不懷疑事情的真實性,此次考覈也算是給張軾鋪路,馬邑所在大同府算後方了,相對來說軍備廢弛。

    馬邑所是一個千戶所,由千戶陶榮領軍,這陶榮則是張範的岳父,張軾的外公。早在衛所間飛馬傳書時張陶氏便在張範的暗示下順道給陶榮去了家信,理由都不用另想,你外孫被女婿坑了,你姑娘帶着你寶貝外孫回孃家散散心。這陶千戶不疑有他,尤其是想到三歲就喜歡拔他鬍子的張軾來遊玩幾天就更是如那六月天喝了冰水。

    張軾的安排很簡單,小旗裏看起來老實巴交的薛祥扮作趕馬車的馬伕,穩重的周雲則帶剩下的洪阻二、孟堯、於賢三人快馬加鞭提前趕去馬邑所並在最有可能出現他衛夜不收的地方蟄伏起來數人頭收錢。當然鑑於擔心母親會露出馬腳,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瞞着張陶氏進行的,包括早就被革了秀才功名補了夜不收小旗缺,至於父親突然加戲在母親臨出門前的懺悔是不是出於本心就不清楚了。所以在趕車去馬邑所

    的一路上,老實巴交的孟堯聽了一路母子二人串通要借千戶大人的身份逼張範就範哭笑不得,看來這秀才公出身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好人啊。

    因爲擔系夜不收考覈,所以馬邑所的表面功夫做的還是很不錯的,至少馬車進了陶千戶家,陶千戶並沒有在家等着,只是留那張軾的表兄正準備參加童子試的陶陽在家接待,“姑姑好,爺爺跟父親都在軍營那邊呢,不去不行,按例說士兵們應該在家忙着春種呢,誰知道半道出了這檔子事,士兵們怨氣大着呢。”

    “無妨,反正我這次來是要待一段時間的。”張陶氏慈愛的看着陶陽,然後示意身邊的張軾,“你在這裏跟你表哥玩會兒,我去找你妗子聊會兒。”

    “是是,母親聽聞姑姑要來可是高興的緊,算着日子一大早就出去張羅酒菜了。要不您先去堂屋坐坐,我先去給您泡茶。”說着陶陽便示意下人幫着手足無措的薛祥停頓馬車,自己則跟張軾一人一邊的隨着張陶氏往正堂方向走去。待三人走的沒影了,停頓好馬車貌似忠厚的薛祥則跟門房說自己第一次出遠門來馬邑所,還想出門轉轉。那門房也是好說話的老實人,大體的跟薛祥交代了馬邑所各個地方都有什麼。至於薛祥口中所謂什麼好玩的地方,門房便嗤之以鼻了,“小小馬邑所跟你們左衛那邊沒法比”。薛祥心頭大樂,今年這春考可是簡單了,笑着跟門房招呼一聲便出門去了。

    年輕人安分的不多,軍戶子弟尤其是,實在耐不住姑姑熱情拷問的陶陽滿頭大汗的回答完自己治易爲本經後瘋狂的給張軾打眼色。

    “表哥眼睛是不舒服嗎”張軾強忍笑意,“春天風大,想不到在屋裏也會進沙子。”

    “非也非也,這是剛纔進了沙子,這麼一會兒才感覺不適。”陶陽大囧,怎麼忘了表弟從來都不靠譜。

    “這樣啊,那我正好做了一路馬車倦了,想洗把臉了。”張軾倒不壞,看着母親肩頭聳動像是憋笑,便拉了陶陽一把。

    “好說好說,正好我也要洗一下眼睛。”陶陽起身一把拉住張軾的手,“咱兄弟好久未見,也該好好親近一下了。”說着便擡手攬着張軾的肩膀,勾肩搭背互相蹂躪打鬧着出了堂屋。

    陶陽家有個後院,除了四周栽了幾棵樹之外別無其它修飾,剩下中間的大片空地則是祖孫三代平時用來打熬功夫的地方。張家是夜不收,所以重騎射和短兵刃,陶家是尤重槍法。所以兩表兄弟除了射箭便無其它共同話題,於是二話不說摟抱着摔打在一起,雖無舊仇但有新恨呢,咬牙切齒的陶陽即便打不過張軾也是毫無畏懼。此番大戰無休無止,要不是二人都算心大的主,指不定能打出真火。好在不久就有下人來告訴二人飯食做好了,二老正等着呢,於是鼻青臉腫的二人才互相攙扶着去邊喫飯邊挨長輩數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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