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夜不收傳 >第四章:外公也能坑(2)
    遊逛了一晌午的薛祥終於熬到飯攤上人的時候纔在這軍營邊上的飯攤隨意挑了個位置坐了下來,點了一大碗茶葉末子衝的茶水,一碗麪寬兩指泛着油花的油潑面。也不說話,依着走路走累的過路人樣子,拿筷子挑挑揀揀的一口一口喫着,偷眼瞄着近乎毫不設防進進出出軍營的軍士。

    “可有收穫”說話的是須發皆白的陶榮,馬邑所千戶。說話的對象則是自己獨子,馬邑所馬隊百戶陶謙。原來早在收到通報,陶榮便招呼陶謙挑選馬隊精銳換騎了後營馱馬扮作尋常客商在方圓三十里來回排查,並用內緊外鬆的策略經營,肯定能坑一批人。

    “尚未回傳有用的消息。”陶謙給陶榮端來飯食,一小碗切薄片的豬頭肉,一大碗盛的冒尖的高粱米飯,“剛纔家裏下人來說妹子跟外甥來了,下午咱們都回去嗎”

    “我回吧,這邊總要留人,我這臨退了不要出事纔好。”陶榮把冒尖的高粱飯用筷子壓實,然後小碗的豬肉直接蓋到了米飯上。剛過完年陶榮便跟山西行都司打了招呼,自己告老陶謙頂上自己這千戶職,並上下打點了小五百兩銀子。

    “聽妹子的意思,妹夫是要軾兒入那夜不收好頂那百戶職。我看是妹夫得癔症了,軾兒未及加冠便中得秀才整個山西省明洪武九年改行省爲承宣布政使司,但民間還是習慣上叫省的多有幾個怎麼也考幾次鄉試,若中個舉人做個濁官也比做武人強。軾兒那堂兄我也見過,少年中舉整個左衛的風雲人物,我卻瞧他還不如咱軾兒靈頭,軾兒還能不如他”陶謙說着不由想起了自己那陶陽,“張百川那老兒倒是做了好善事,重孫這輩沾了文氣,要是陶陽這廝能分潤點我少活十年也願意。看上次院試的樣子,給陶陽再考兩次也未必做那秀才,不如給他娶個媳婦兒入了軍將來好接班。”

    “胡鬧”外孫再好也是別人家的種,陶陽再不成器也是老陶家的寶貝疙瘩。陶榮大口喫完了飯一拍桌子,“我還沒開始挑棺材,你就想做這家的主嗎”陶榮發起怒來自有一番威風,憑什麼張家人將來站朝堂,老陶家在守邊關,不過終究是自家外孫,也不好遷怒,擡手打發了越看越不順眼的兒子就獨坐生氣悶氣來。只不知道,若是清楚了自家外孫這次來者不善,會如何自處。

    陶榮在晚飯前終於見到了朝思暮想的女兒跟外孫,壓下了中午心中的不快,把馬繮繩扔給下人,輕輕扒拉開女兒的請安,伸手抱住了要下跪請安的外孫,慈愛的盯着張軾說,“我的乖外孫好像又長高了不少。”

    “姥爺還是雄風依舊,外孫張軾給您請安了。”張軾笑嘻嘻沒大沒小的藉着陶榮的寵溺沒跪了下去。

    “你這又跟你表哥打了一場”回頭看了眼唯唯諾諾站在張陶氏身後的陶陽,“陽兒,你這還是

    做兄長的,不知道如何待客嗎我看你又是皮子緊了,待會兒喫完飯我給你鬆鬆筋骨。”

    “互相切磋而已,不打緊的。”張軾連忙求情,他也不傻,自己這外公也只是說說而已,還能真動手揍他親孫子嗎疏不間親,自己求情還能賣個好。

    “爹爹,你又不是不知道軾兒的性子,兩兄弟處的好着呢。”請個安被自己父親扒拉開略感丟人,張陶氏連忙搭話緩解尷尬,“這好幾年了我也揍不動他了,能有人替我揍他的話我還高興着呢。”說到自家兒子,張陶氏一副與有榮焉的顯擺樣子。

    飯罷,各人各自按輩分在正堂挑了位子坐下。陶榮先是慢悠悠的吸了手中紫砂壺的茶水,然後再盯着端坐着的自己閨女,“聽你的意思,我那女婿是打定心思要軾兒當那夜不收了”

    “那挨千刀的說等從大同鎮回來便領軾兒去當那大頭兵,女兒聽說一旦當了兵那秀才功名便沒了,所以女兒想着來父親這裏拿個主意。”張陶氏不禁抹淚,自家丈夫前幾年忙於軍務,張軾這些年讀書習武都是自己陪伴的。軾兒說的“十年寒窗苦”在他爹面前,不,在那“忠勇剛毅”牌匾面前不值一提,可是在當孃的面前可是比那歷代帝王封禪的泰山都重。從牙牙學語到拜師制藝,從蹣跚學步到將那練功的六十九斤大刀運轉如飛,哪一步都伴着當孃的血淚。

    “按理說那是張家人的事,可軾兒是我外孫,我怎捨得他棄了文人不做卻做那披肝瀝膽的勾當。”陶榮慈愛的看了眼張軾,那邊張軾很罕見的端坐着不曾亂動。想是提到他的憂心事了,“軾兒,跟姥爺說說你的想法。”

    “外孫當然想考個進士光耀門楣,可惜爹爹打定主意要我做夜不收,說是那祖訓。”按本心來說,考個舉人然後再娶了督教家李紅纔是人生頭等大事。可惜,包在李紅所贈香囊裏的夜不收木質腰牌已經註定了從此與此無緣了,到此時還尚未與李紅解釋爲何辭了衛學被革了秀才功名。

    “荒唐的緊,一塊牌匾看的比自家後人前程還重要。早知如此,我就不該將你許給張家,那樣軾兒便能安心科舉了。”陶榮還是很眼熱那塊牌匾的,做軍人能得了皇家讚賞死又有何怨,想當初不就是因爲這塊牌匾才把閨女許給了張範嗎只是不成想自家外孫如此成器,以自家外孫的本事再去做那武人便是明珠蒙塵了。再瞅了眼坐在張軾對面的陶陽,自己怎麼也多給他幾次科舉的機會,自家也不差幾個錢,實在考不上再去經營着補了陶謙的職司。

    “也不好這麼說,外子除了此事其餘的也算公道。只不過只此一遭便坑的軾兒一世。”張陶氏見陶榮也悶悶不樂反而替張範說情。爲妻之道,相夫教子。嫁給張家後不僅把張家打理的井井有條,更是培養了個好孩子,所以即便生張軾時傷了身

    子不能再生育,張範也從未跟同僚似的召個小妾再生幾個孩子。不過早知如今這樣,還不如當初給張範召個小妾多生幾個兒子,那樣就不用跟眼前一樣要舍了軾兒的功名去抗那“忠勇剛毅”了。

    “對了,女婿尚且年輕,爲何這般着急”

    “還不是成化九年王越收河套那次,外子這邊出長城貪功,結果傷了右臂。年後外子舊傷新發,現在是連筷子都舉不起來了,又怕被除了職司”張陶氏這般迴應。

    “女婿的傷這樣厲害了”同樣是一輩子武人且滿身創傷的陶榮自然感同身受,自己之所以告老也正因爲過了年便發覺身體大不如前,由此便對張軾前程更是憂心。可憐生在這軍戶了。

    第二天,天剛擦亮,陶榮、陶陽、張軾祖孫三人便在後院練功了。陶榮、陶陽二人抖着大杆子,那杆頭耍的俱是眼花繚亂,陶家家傳這槍法說是穿自岳飛叫那形意還是什麼。張軾則舞着自家裏帶來的雁翎刀,輾轉挪移間刀光晃眼水潑不進,這祖傳刀法據說是傳自前宋名家的雙手刀,可惜張百川沒能求證出那名家到底是誰。昨天陶陽打張軾不過還曾以家傳淵源來佔口頭便宜。

    陶榮畢竟年紀大了,抖了一陣杆子便專心看起二人習練,難得的兄弟二人皆是允文允武。等了盞茶功夫,兄弟二人先後停手,歡喜之下的陶榮不免在二人眼前賣弄起兵法來,“槍棒武藝只是一人敵,兵書陣法纔是萬人敵。陽兒我是知道的,軾兒可曾讀過兵書”

    “之前爲了準備鄉試把精力都放在八股制藝上了,只是讀了孫子兵法,但是不求甚解,還望姥爺賜教。”打蛇隨棍上,正好藉機會去外公軍營裏瞧瞧,張軾拱手作揖回道。

    “表弟纔開始讀孫子兵法”陶陽卻是好歹找到強過張軾的地方,“去年我便開始讀李衛公問對了。”

    “呱噪,你顯擺什麼”雖然嘴上這麼說,陶榮卻是打心眼裏高興,“卻是比一般的秀才強,我見過不少秀才,許是出身鄉野的緣故,除了說四書五經其餘的跟那木頭似的,你問他便答,你不問他便戳在那裏丟人現眼。”

    “這不稀奇,堂兄曾帶我會過不少同年,就算那舉人也有四六不懂的。”張軾回道,“我看那孫子兵法覺得甚是空泛,想是未曾見過軍陣。雖說我多次跟隨爹爹去軍營,沒見過大陣仗,卻是順道學會了夜不收的本事。姥爺能獨領一所,不知道所裏是什麼樣的。”

    “哈哈,這有什麼稀奇的”陶榮打量了一幅虛心求教的張軾一眼,“待洗漱完吃了飯,我便帶你和陽兒去所裏轉轉。”說完祖孫三人便向着前院大踏步而去。而此時早就跟下人們一起喫過早飯的薛祥又做出一副無聊的樣子跟門房打過招呼從陶家走了出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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