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夜不收傳 >第三十七章:見棺發財(1)
    成化十六年秋,閒來無事,汪直與自陽曲縣返回的除於賢外的張軾等一行十餘人來到蔚州小五臺山遊覽射獵。

    “廠公、大人,天色已晚,咱們不如到前面找個地方借宿一宿。”一行人遊逛了一天,大約申時末了負責護衛的劉寺走到倚靠着樹樁閒聊的汪直、張軾二人身前說道。

    “時間過的倒是快,這一眨眼就天黑了。”汪直從地上站起,懶洋洋的打了懶腰,“今天都打到了什麼好東西”

    “沒多少東西,弟兄們遊遊逛逛一天都乏了,就打了兩隻野兔一隻山雞。”劉寺倒是有點不好意思,這小五臺山西南二十餘里便是蔚州巡檢司,想是平日裏巡檢司弓手經常來打獵,這山上的獵物並不如幾人想象的多。

    “靠你們得餓死,就那幾斤肉夠塞牙縫的嗎”與汪直相處時間長了,張軾也沒那麼拘謹了,隨口就開了句玩笑,“左右可有鄉村鎮甸”

    “再往前走五六裏有一個村落,都是姓岳的,村子不大,但是好像是出了一個大官。”

    “大官誰啊”汪直來了興趣,印象裏還真沒有個姓岳的高官。

    “好像是戶部叫什麼庫的大使。”

    “戶部府庫屬戶部的就內承運庫、廣積庫、甲子庫、丙字庫、丁字庫和髒罰庫。就這司庫大使也才區區七品官,算得了什麼大官”汪直對朝廷各部門摸的門清,他對村民所謂的大官很是不屑。

    “對,戶部髒罰庫大使,說是管存儲官府所抄沒財物的。”劉寺聽汪直羅列了戶部各庫,腦海裏忽然有了印象。髒罰庫在明代屬於戶部,清代就劃歸刑部了

    “這官是不大,可是油水足,若是幹上一任大使,存個萬把兩銀子還是很容易的。”汪直拍打了身下沾染的泥土草屑,“前頭帶路,咱也去瞧瞧這七品大官。”說着就騎上番子牽來的駿馬,一行人由劉寺帶路往那岳家村走去。

    岳家村地處小五臺山山腳,這裏偏離官道,村民主要是以砍柴打獵及種田爲生。前兩年小五臺山附近鬧匪患,岳家村爲了自保把整個村子用一人高的土牆給圍了起來,這匪患平定了,村裏卻也把圍牆留了下來。

    “這村子怎麼跟個碉堡似的”汪直一行打馬來到岳家村前,那村名正依次從村口大門進入村子。

    “前兩年不是鬧過匪患嗎”張軾隨口回了一句,還是因爲匪患二人才有機會見面,“只是希望村裏不要把我們當壞人就好。”此次出行衆人都是平民打扮,每人還都身懷刀劍,萬一被村人當成土匪,那借宿這事就不好說了。

    “不是都帶了腰牌嗎”

    “我覺得他們得先知道西廠是幹什麼的,咱們的腰牌纔有用。”

    張軾、劉寺二人下馬,在一衆觀望的村人注視下走到了門口。村人在發現他們到來後,幾個手持柴刀弓箭的年輕後生就被村裏里正叫來過來。

    “老丈,我等是過路的客商,貪快走的近路,卻不想錯過了宿頭。不知我等可否在村裏借宿一宿”張軾拱手對着人羣裏一位看起來年紀最大的老頭問道。

    “聽你口音也是大同府的”老頭不置可否。

    “大同左衛出身。”

    “借宿可是要錢的,山裏人家過日子不容易。”老頭仔細打量了張軾幾眼,看他長得眉清目秀的,雖然穿的是平常人穿的及膝短褐,但骨子裏頗有些文氣雅韻,所以心底下也沒把他當做壞人。

    “這是自然,畢竟是攪擾到你們,我等自然有川資奉上。”說着示意身邊劉寺掏錢,那劉寺從懷裏摸出錢袋,拿出兩串宣德通寶雙手遞給老頭,“如此有勞了。”

    那老頭隨手接過銅錢,兩百文也不少了,而後他對着身後圍着的青壯一揮手,那些拿着柴刀弓箭的後生們連忙換了一副笑臉,三五成羣的回到莊子裏去了。

    “還是孔方兄好使。”

    爲了汪直安全,張軾跟汪直二人一併借住在老頭家,剩下其餘人則分散了住了幾戶。至於二人的晚飯則是請老頭把今日獵獲的山雞燉了,又額外拿出十文錢買了老頭兩大碗粟米飯,就着老頭家醃樹根模樣的鹹菜隨便對付了一頓。

    大明朝的莊稼漢是沒有什麼夜生活的。若是夏天,喫過了飯還能出了門口納涼,各人還能講那些聽了幾百遍的故事樂上一樂。可進了深秋,夜裏山風涼的刺骨,所以岳家村的村人們吃了晚飯後只能老婆孩子熱炕頭了。

    汪直沒睡,邊鎮文臣武將之間嫌隙叢生,從憲宗駁回了汪直請調回京的上疏後,每天夜間他總是躺在牀上在心裏將每個人的各人關係梳理一遍,這誰誰能大用,這誰誰必須調動的。

    張軾也沒睡,他總不能睡在上司前頭不是,百無聊賴的他從懷裏摸出一本巴掌大快翻爛的志怪小說,而後把被子捲了墊在枕頭上,藉着昏黃的油燈一目十行的翻看着。

    “你看書那麼快嗎”汪直回過神來,他很懷疑張軾讀書囫圇吞棗。

    “這書都快倒背如流了,只是無聊找點事做。”張軾把書卷了,又塞進懷裏。二人說話間,屋門便被敲響了,“客人,燈油很貴,若是無事還是早些歇息吧。”

    “明日再多算些錢給你便是,老人家若是無事還是請回吧。”二人聊天被小氣的屋主打斷,也沒了說話的興致,那張軾得了汪直示意,一歪頭把油燈吹滅了。

    若是身處漆黑的環境裏,人的聽覺嗅覺等能力便無限放大。汪直是個太監,身體殘缺的緣故身上會帶有騷臭味,所以他平日裏會拿大把香料來遮掩味道,在此時這濃烈的香味卻薰的張軾睡不着覺。

    忽然,村裏傳來一陣犬吠聲,這引得整村的狗都叫了起來,不過不一會兒就聽到有條狗慘叫了幾聲,這時其餘狗也偃旗息鼓不再叫了。

    “睡着了嗎”汪直被狗叫聲吵醒,他伸出手來

    拍了拍張軾的肩膀。

    “哈欠剛剛被吵醒。”張軾假裝是從睡眠中吵醒的樣子,他總不能說被香味薰的睡不着。

    “莫不是發生什麼變故”汪直從枕頭邊上摸出一把短柄火槍,”你去瞧瞧”

    “不管什麼變故卑職都是不能離開廠公半步的。不着急,劉寺等幾人一會兒便到。”張軾本來就是和衣而臥,他只是一偏身就撈起牀頭的雁翎刀,而後拄着刀端坐在牀上說道。

    果然,不一會兒,劉寺等十來個番子便從各自借住的人家翻牆趕了過來。

    “卑職劉寺求見廠公,求見大人。”劉寺在門外手按腰間刀柄,單膝跪地。那剩下的番子則分散開背靠着屋內守衛着。這一行人興師動衆的架勢,把早就睡下的老頭家人都吵醒了。

    張軾打開房門,把劉寺叫進來保護汪直,而後就提了刀翻出牆去向着先前第一聲狗咬的地方奔去。

    岳家村此時還是靜悄悄的,按理說總得有人起身瞧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張軾畢竟對岳家村環境不熟,他藉着月光,深一腳淺一腳的憑着感覺向前走,早知道出來的時候帶根火把的。

    今晚上是上弦月,光照不比十五的月亮,張軾只能模糊的分辨出眼前三五步之內的物事,再遠便不是人力所及的了。踢踏踢踏,此時前方不遠傳來一陣穿着木屐走路的聲音,而隱隱約約也有火光顯現。

    張軾緩緩的抽出刀,雙手握持着刀柄慢慢的靠了過去,前方是個拐角,那聲音和火光都是從拐角那邊傳來的。

    拐角處只有一戶人家,這便是出了那戶部髒罰庫大使的人家。這家人因爲大使的緣故發家,修建了這岳家村唯一一座仿自京城四合院形制的院落。此時最扎眼的便是兩邊掛了白色燈籠的宅門, 宅門口兩頭看家獅子脖頸處還各拴了一條白綾,許是這家裏剛死了人。

    有燈光便好,張軾剛要向前,卻又聽木屐踩地的聲音,聽聲辨位正是從宅門處傳來。

    “三更半夜踩着木屐在門口玩嗎”張軾搖了搖頭,他收刀回鞘,正要準備前往查看,卻不想正好瞧見宅門那晃出兩個身影。

    藉着燈光,張軾看到其中一高瘦竹竿似的人身着白衣白帽,連臉皮都是白茫茫一片,而口中則吐出一截及腹長舌。另一個身型矮胖穿了一身黑,二者都是踩着木屐手拿一條纏滿了了白紙條的哭喪棒。

    張軾本是秀才出身,正經的儒門弟子,自小接受的就是子不語怪力亂神、之外存而不論的教育,雖然最近閒極無聊翻爛了幾本志怪小說,也僅僅是爲打發時間而已。

    這裝扮分明是傳說中的黑白無常。呼的一陣風吹過,宅院前地面上許多樹葉似的物事被刮的飛飛揚揚。張軾再次抽出刀,他看的分明,那飛揚的分明是內方外圓的紙錢。天氣好像突然轉冷了,方纔一路走來混身熱乎乎的,此時張軾只覺得冷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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