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這個世上到處都是陰暗,你命好,投胎在了一個幸福的家境。你跟你姐沒忘本,幫了他們,那是你們仁義,也是他們福氣。可你要想明白,在整個大周朝,到處都有這樣的人,你們能幫多少,嗯?”
丁珏抿脣,看着眼前有些看戲的姑娘,道:
“幫不了多少,但也不能袖手旁觀,至少要儘自己所能!”
“嘖嘖嘖嘖……”
香桃咂舌,豎起大拇指道:
“行,你要盡所能我不攔着。但我得告訴你,我是郎中,不是神仙。我能治病救人,但我治不了老。他老了是不爭的事實。我就是天天用人蔘吊着,也阻止不了他的老!”
“你這是強詞奪理,咱倆說的是一個問題嗎?”
“你覺得不是,我覺得是。”香桃笑嘻嘻,絲毫不生氣。
她越是這般,丁珏就越惱火。
“明明你剛纔說我姐是爛好人,我姐幫助人咋就爛好人了?你這會兒又說你治不了老,你這都什麼跟什麼?”
“我就這樣。”
“你無理取鬧,果然女人與小人難養也。”
“二珏,不得無禮。”丁琬出聲制止弟弟。
丁珏氣的滿臉通紅,不顧風度指着香桃,道:
“姐,你聽她剛纔說啥了嗎?她說你爛好人!明明是郎中,你看她哪有一點醫者父母心的樣子?”
護姐心切。
絲毫沒有平日的秉節持重。
他的急、他的惱,在香桃面前,壓根不在意。
“我是沒有你嘴裏的‘醫者父母心’。你真當我是郎中啊!我告訴你臭小子,我救人看心情。我看不上的,不救;銀子給不足的,不救;不是要死的,不救。”
“你——”丁珏差點沒被噎死。
這麼理所當然的說出離經叛道的話,這女人是咋想的?
“我什麼?”香桃冷“哼”,狠狠剜了他一眼,道,“現在看清楚我了吧。老孃就是鐵石心腸,有銀子好辦事兒,沒銀子啥都不辦,懂?”
丁珏緊咬着後槽牙,“咯吱……咯吱……”一頓亂響。
丁琬不懂香桃爲何突然這般,但她拿錢看病的事兒,她能理解。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好人家的孩子,是不可能進到鷹魂,過着刀口舔生活的日子。
依着香桃我行我素的樣子,劉老漢她可以不管,說到底還是因爲自己的緣故。
香桃凜冽的看着丁珏,淡淡又道:
“我告訴你臭小子,你想高尚,你想幫人,可以,但別拉着我!還有,那劉老漢這次治好,根本就下不了炕,你們還想保全他的面子,我問問你,面子值幾個錢?他都那樣了,他心裏難道就沒數?”
“記住了,咱們是人,兩個眼睛一個鼻子,沒比誰長得多。想做好事兒,可以,但要量力而行,不能強人所難。別把自己架在神一樣的位置,禁錮自己。錢是大風颳來的?”
後面這段話,明顯是說給丁琬聽得。
自打重生歸來,她對因果、善緣,就懷有幾分敬畏之心。
不然也不會在第一次跟北境軍營合作賺錢後,就把這些鰥夫集中起來。
但香桃有一句話說的很多,她把自己禁錮了。
能者多勞是不假,但她不能妨礙人之生死。
以自然之道,養自然之身。
一言驚醒夢中人。
丁琬看着香桃,豁然開朗的說:
“謝啦姑娘,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真知道了?”
丁琬重重點頭。
“你給他看病吧,至於其他……我會親自跟他講。我能做的就是這麼多,其餘的我自己也無能爲力。”
“嗯,這就對了。”香桃笑着頷首,轉身進屋。
丁珏等她走後,拽了下姐姐的衣袖,道:
“姐,你這是啥意思,不管劉爺爺了?”
“我沒說不管啊。”丁琬搖頭。
看着弟弟一臉着急的樣子,笑着又道:
“我們盡力而爲,把該做的都做了,如果還是沒法子,那咱們也問心無愧。”
“但劉爺爺要強一輩子,你真跟他講了……”
“他也得老老實實在那屋裏呆着。”丁琬接續着他的話。
丁珏不這麼認爲,他也是男的,男的最看重什麼,他心裏最清楚。
“姐,那些爺爺當初爲啥願意去幫你,你該知道的。”
“所以啊,我們各取所需。”丁琬坦言回答,“二珏,香桃說的沒錯,是我把自己想的太高大了。”
“姐啊……”
丁琬搖頭,打斷他的話,道:
“我一直以爲自己無所不能,把村裏這些爺爺們聚到一起,我可以照顧。的確,我是能照顧,但他們生老病死,我無能爲力。至於劉爺爺的面子,我想身體跟面子,他那一把歲數,是能分得清的。”
“那要是分不清呢?”
“那我也是無能爲力啊。”丁琬苦笑着嘆氣,“二珏,你有熱心腸,這點真的很好。不過咱們得明白,有些事兒,光是熱心解決不了。”
丁珏深吸口氣,看着從屋裏出來的香桃,緊抿嘴角。
“吶,一會兒你去劉老漢那邊,把這個拿給他們。告訴那些老爺子,平日燒水往水壺裏放一小撮,對身體好。”
丁琬笑着接過,出去了。
丁珏一眼不眨的看着眼前的香桃,悶悶道:
“你不說你沒有醫德嗎?這咋又給東西了?”
“我樂意,你管的着嗎?”香桃說完,繼續鼓搗藥,根本不理他。
丁珏尷尬的站在那裏,張嘴想說話,但一個音兒都說不出來。
“怎麼,還不走,留下過年?”
清冷的話,讓丁珏頓時驚訝了。
難以置信的看着她,怪叫道:
“這是我姐家,我啥時候走還得你同意嗎?”
正說着,門外傳來——
“丁珏哥,有空嗎?我有個地方不懂,你能跟我說下嗎?”村頭學堂放學,劉堯旭回來站在門口問。
丁珏應了一聲,看着低頭鼓搗藥的姑娘,嘴撅的恨不得掛個油瓶子。
什麼人啊,鳩佔鵲巢。
明明是他姐姐家,弄得好像來她們家做客似的。
如果是她家,他纔不來呢,寸步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