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團煞氣滴溜溜地在原地打轉，慢慢地，煞氣之中露出了鐘不恤的面孔。他雙目半睜半閉，喫力地叫了聲“師父”
葉秋毫點了點頭，對閻羅王道：“本來我想先問你們要五隻厲鬼來承擔煞氣的，但我這徒弟太過婆媽，不願意影響它們的鬼生。非要自己來煉化這五行鬼煞。恰好我知道地府有一件名字和我這徒弟特別相稱的兵器，能夠助他一臂之力。所以我就帶他來了。”
閻羅王上下打量着鐘不恤，點頭道：“你說的是不恤吧就在我所管轄的誅心獄中。那可算得上是神器，而且羈傲不遜，幾百年來還沒有鬼王能夠獲得它的認可。現在正是需要幫手的時候，如果鐘不恤能讓它認主，我們不介意把它送給你們。但是現在它還沒有覺醒，即便認主了，恐怕也帶不出陰司去。”
葉秋毫道：“那個我來想辦法，有勞閻羅王帶我們去看看，這兩個不恤究竟般不般配。”
我在一旁默默觀察，十殿閻君明顯對葉秋毫有一種特殊的敬畏，但也有些刻意地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但無論如何，鬼宗最大的也是最主流的勢力基本上是不會爲難我們的了。只是葉秋毫這種“龍宮借寶”式的行爲，我不相信僅僅是爲了一件沒有覺醒的神器。但其中究竟有怎樣的後手，我還沒有頭緒。
卞城王和轉輪王拱手道：“那我們就不去了，有勞各位了。”
閻羅王笑道：“你們忙去吧。這裏有直通十八層地獄的傳送門。來，這邊請。”
穿過傳送門，我們就到了這傳說中的抽腸割心獄。也就是所謂的誅心獄。
據傳說，凡是亡魂經過嚴經考覈，確定罪狀，便會逐一發配誅心獄。此獄周遭遍佈銅身毒蛇、鐵鑄餓狗，狗喫人腸，蛇吞心臟。極是嚴苛。
但我們見到的，卻並非如此。
這裏並沒有傳說中那麼陰森恐怖，雖然看上去似乎是在一個洞穴之中，黑沉沉地，但不知從哪裏來的光亮，正好能讓人看清楚洞中事物。
怪石嶙峋之間，有一些看上去像是銅鐵所鑄的犬蛇，在鬼差的操作下，正在給一些鬼魂“剖心”。卻不是它們在望鄉臺領的“鬼心”，而是胸口位置剖出來的一團血氣。
閻羅王見我有些出神，笑道：“所謂空穴來風，人們爲了種種原因，創造了許多傳說，而這些傳說又來源於一些沒那麼神奇的事實。十八層地獄並非爲了罰惡而建，只不過是根據變異靈魂的不同特徵，設計的各種不同的超度手段罷了。”
他指了指葉秋毫“傳說此獄是爲那些不信因果、忤逆父母、毀燒經書、放火燒山、毀謗宗教的亡靈準備的。要真是那樣，葉秋毫第一個跑不了。當初火燒崑崙結界，決戰葉天君，說出胸中甲兵藏百萬笑問閻羅罪有無的，就是他。”
葉秋毫笑道：“當初少年輕狂而已，何必再提。”
閻羅王道：“現在你有改變嗎”
葉秋毫想了想，搖頭道：“我這算是老而彌堅吧。”
我和後面緩緩跟隨的鐘不恤都笑了。
我道：“這些鬼卒都是鬼宗子弟嗎”
閻羅王搖頭道：“鬼宗子弟白天還要在陽間工作生活，這些活讓他們幹未免血腥。其實在陰司之中，大多鬼差鬼卒都是靈鬼在做，一些不太重要的工作也會由惘鬼接手這些惘鬼基本上是由普通人的變異魂魄，在陰司之中是主要的魂魄羣體。鬼宗弟子有進酆都資格的，大都算是有敕封的陰神，不大會幹這些基層工作。”
我對於異能人士這種一會兒古文一會兒現代詞彙的特點已經慢慢習慣了。笑道：“那這些靈鬼偷喫幾個魂魄怎麼辦”
“那還能怎麼辦，嚴重瀆職，殺鬼，反正有一堆罪名等着呢。雖然陰司不像傳聞的那麼血腥，但是折磨鬼的地方還是蠻多的。”
我們說說走走，不覺來到了一處石門前。閻羅王笑道：“我們到了。”
隔着石門，都能感到一陣陣刺骨的冷意。
葉秋毫對鐘不恤道：“從這裏開始，就是你自己去面對了。小心，保重。”
鐘不恤點點頭，推開石門，飄了進去。
閻羅王指引道：“我們去這上面的觀察站吧，正好可以看見他。”
我們跟着他轉了兩個彎，從一道石階上去，走上一處外凸的平臺。果然看見鐘不恤在迷宮一樣的通道中穿行。
平臺沿着石壁伸展。我們快步走去，不多久就趕在鐘不恤之前到了那藏寶之地的附近。
我看着那爍爍放光的寶物，奇道：“那是一支筆”
閻羅王點頭道：“目前是，就看鐘不恤能不能讓它認主了。認主之後，形態會有變化。具體變成什麼模樣要看鐘不恤的心意了。”
那迷宮中本來有厚重的迷霧，但鐘不恤的煞氣竟然能在這沒有空氣的結界中形成狂風。風捲處，霧氣被快速吹散。從我們這裏看去，一條通向終點的道路被煞氣一衝，竟然顯現了出來。
閻羅王苦笑道：“看來鐘不恤正是這個迷宮的剋星。終點有出口，能夠形成對流，霧氣散的快的通道就是正確的路徑。而且鐘不恤似乎也已經發現這點了。”
事情進行得似乎非常順利。鐘不恤一路直通終點，偶爾有鬼魂攔路，也都被傳來的煞氣消融掉了，甚至連鐘不恤的面都沒見到。
鐘不恤就這麼走到那件“不恤”面前，輕輕鬆鬆地將它拿在了手中。
黑光一閃，鐘不恤就這麼在我們面前憑空消失了。
葉秋毫笑道：“看來他是進了試煉場了。你們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我道：“當然。我也想看看神器的考驗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閻羅王卻道：“鬼魂無夢，那不恤剛纔發動的，卻是混合了“鬼幻”的鬼夢。鬼宗的入夢術只能進入人的夢境。對這種專爲鬼魂設計的夢境效果不大。”
葉秋毫笑道：“少廢話，你就說想不想感受一下5d效果的觀影體驗吧。要想去就按住我輪椅的扶手。”
我和閻羅王不約而同地握住了輪椅的扶手。
四周的景象開始變幻起來。
和“證道之術”與“引夢之法”結界中的景物變幻方式不同。這次我們就像是坐着火車到了另一個空間。眼瞅着周邊景物逐漸遠去，不斷地被新的景象所取代。最後完全靜止下來的時候。我們已置身於一個一望無際的大平原上。黑沉沉的天空，莽蒼蒼的大地。不斷地有悶雷閃電將天地連在一起。地面上煙塵滾滾，遠處的煙塵中，似乎有無數的軍隊正在向這邊衝來。大部分被八道沖天而起的光柱所阻擋。光柱中，似乎也有人影晃動，攔住了對方去路。但也有小部分繞過了光柱，向我們身後的海市蜃樓般的現代都市衝去。
但他們也無一例外的被兩個人擋了下來。
兩個傷痕累累、奄奄一息的人。
但無論他們如何虛弱，在他們面前，竟沒有人能越雷池半步
葉秋毫臉色變得很奇怪，四下張望着，似乎在尋找什麼。又像是在期待着什麼。
閻羅王也注意到了，他沉思着問道：“影無常似乎來過這裏”
葉秋毫苦笑道：“不錯，但我不知道小鐘當時居然也在場，太大意了。”
我奇道：“這究竟是哪裏啊”
葉秋毫沉聲道：“這是小鐘的記憶。應該是十年前的洪荒。”
閻羅王道：“當時我們沒有機緣參與到最後的決戰當中，一直引爲遺憾。想不到今天居然能親眼見證當初的那一戰。”
葉秋毫苦笑道：“看這個場景，多半是我把葉天君拉進了陰間鬼幻結界之後的事情。看來當年小鐘的確是尾隨着他父親到了洪荒之界。”
閻羅王注視着地面上那兩個戰神一般的男子，仔細辨認道：“他們好像是鐘不恤和狄開的父親”
葉秋毫黯然道：“正是他們。當年他們狙擊葉天君，爲我們贏得了寶貴的時間。想不到在我和葉天君走後，竟然還擋住瞭如此多的異界軍隊。”
閻羅王道：“難道不恤考驗他的，是要他面對最不願想起的記憶”
“沒那麼文藝，從我見過的神器尿性來看，它們並不在意持有者的立場或心理。能打動它們的原因雖然各有不同，但有一點是共通的。那就是戰鬥方式。選擇這場大戰的記憶，多半隻不過因爲這個記憶足夠承載它的需求而已。”
閻羅王嘆道：“我實在不喜歡這種鏡花水月的試煉。眼看親人遭難卻救護不得，徒增悲傷而已。可是小鐘在哪裏呢”
我指着不遠處煙塵中那道沖天劍氣“應該就在那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