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圈內呆久了，對一個地方的氣場已經有了直覺。
福德正神雖然是個小神祇，但也需要有神位才能護佑一方。
青玉道觀裏有福德正神的供奉，這一片應該都在同一位福德正神的護佑下，這裏不應該再有神位了。
陰風悠悠，一位個子矮小的鬼吏出現在我身側。
“小娘娘，現如今人世間非常時期，土地公公帶着幾位陰兵巡視山野去了，命小人來回復……”他躬身行禮。
我稽首回禮，低聲道：“無妨，勞煩你跑這一趟，這閉門觀是否真有祕密小道？”
“小人最近四十年纔來這裏當差……沒聽說這有什麼祕密小道，不過人世間的事……很難說……”鬼吏微微欠身，青黑色的臉上露着不悅。
他看着遠處草叢裏滾下坡的胖男人，哼哼唧唧的痛呼加上女人刻薄的咒罵，周圍的生靈都受到了驚擾。
這山野叢林中有不少喜歡陰溼的生物，我聽到草蛇窸窸窣窣竄出，似乎驚動了什麼氣場。
“小娘娘，這閉門觀無人知曉發生過什麼，大約百年前這裏還是無人也無神的地段，小人來這裏四十年間從未見到有人出沒，這兩個生人是什麼來頭，爲何對閉門觀這麼熟悉……”鬼吏有些好奇。
我也好奇，這裏本就不是什麼人煙旺盛的地方，加上歷代觀主的管理和保護，閉門觀就是一座山間廢棄屋舍，爲何這兩人能摸到這裏來？
看來要找個機會，從這兩人口中套出點什麼。
這年頭鬼神之說已經式微，大家都相信科學，我也相信科學，但絕對的相信任何事，都是不適宜的。
比如這突如其來的一陣陰冷氣場，似乎促動了什麼機關一般，周圍棲息的生物一個勁逃竄。
“小娘娘，您還要往前嗎？”鬼吏低聲問我。
我點點頭，他趕緊說到：“那小的回覆正神，請派陰兵過來護衛。”
“別別，不用了。”我忙擺手。
福德正神只是小神，香火旺盛、人煙繁茂的地方，一般會多派些陰兵來協助勘看各地民情。
可是有些荒山野嶺，恐怕方圓百里，都只有土地公帶着一個手下、或者土地公土地婆兩人，哪有這麼多人手來派遣。
再說江起雲就在前山查看氣場，有什麼事我吱一聲，他來得也快。
“小娘娘您爲何要在這裏跟蹤這兩人……”鬼吏不太明白。
“我不是跟蹤他們……我受青玉道觀的委託，來查看閉門觀的情況，這裏有不祥之氣，恐怕有什麼變故，走到半山、看到這兩人咋咋呼呼的抹黑上山、也要去找閉門觀，我就跟過來看看……帝君大人就在前山勘察氣場，很快就跟我匯合。”
我耐心的解釋，小鬼吏愣了愣，激動得聲音有些壓不住：“帝君大人也來了？！”
“……他來不來，你們感覺不到？”
“帝君大人何等神祇，如果尊神不想讓我們知道，我們這些小鬼的微末道行，哪裏能知道……就算咱們土地公知道，也不敢貿然衝撞帝君大人的尊駕啊!小人、小人還是去稟告一聲——”
鬼吏不等我說話，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我腳邊一條小蛇飛快遊走，好像被什麼東西驚嚇震懾、逃命一般往前走。
前面那股陰嗖嗖的氣場更加濃烈，我擔心這兩人遇到危險，趕緊從後面走上來。
江起雲繞到前山去了，結界也淡了，我動作太大，驚動了那一堆男女。
那滾下山坡痛得抽氣的胖男人，也咬着牙抽出了一根防身的小電棍。
“你們是什麼人？怎麼黑燈瞎火跑上山？”我擡手遮着眼睛，儘量讓他們看清我沒拿任何攻擊武器。
女人聽到了我的聲音：“什麼嘛……是個女的……喂，你是什麼人？該不會是同行搶生意的吧……”
誰跟你是同行啊……我心裏默默吐槽，口中回答道：“我是來巡山的，最近疫情嚴重，沒怎麼巡視這一片，今天過來看看。”
確實是受委託來巡查的，我也沒說謊。
那胖男人放下手中的小電棍，嘟囔道：“什麼嘛……是護林員啊？”
我不置可否，走上前仔細看了看，這兩人沒受什麼傷，就是胖子滾下來，身上帶着器械，被磕磕碰碰蹭破些皮。
“你們在這裏做什麼？深山老林的受傷了很難救治，快下山去。”我好言勸道。
“那不行！我們正直播呢！這是我們的工作，你別管。”女人皺眉想趕我走。
“我這裏有便攜的消毒碘酒，你要不要？”我掏出小藥瓶遞給胖子。
胖子說了聲謝謝，接過去。
女子對我的警惕稍微放鬆了些，撅嘴說到：“都怪你胖！行動不便！”
“這哪是我行動不便！這不是突然被絆了一跤嗎，你看那石頭——”胖子指了一下草叢中。
那片草被他壓開了，能看到幾塊方方正正的磚頭砌成圍牆頭，還有一小塊半截無字碑，被胖子踢翻了，露出一個小小的土坑。
“這就是那土地廟的碑吧！”女子拿着一根小鐵棍就打算去鍬土。
“別亂動啊！”我着急的喊了一聲：“深山老林的，你們也不怕挖到什麼荒墳、驚動什麼東西！”
我話音剛落，身後就一陣陰風。
那女的嚇得叫了一聲，跳到胖子身後：“……你個烏鴉嘴！”
我烏鴉嘴？我回頭看了一眼，一股淡淡的黑氣，從小坑裏冒出來，迅速的混入夜風中消散了。
我緊張的伸手在貼身小挎包裏，準備抽出符咒，但並未有什麼鬼魂妖魔出現。
好像就是一團說不清道不明的怨戾之氣。
那氣消散後，女子緊張兮兮的悄聲訓斥我：“你別亂說話啊！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閉門觀誒、傳說中鬧鬼的地方！”
……你還不是說鬼了？你以爲說得小聲，鬼就聽不到啊？
我是不相信什麼鬧鬼不鬧鬼了，這裏在青玉道觀的可視範圍內，青玉道觀怎麼可能放任一個鬧鬼的地方矗立在這裏？
於是我裝作不知道的模樣問道：“你們是哪裏人啊，我在這裏巡視，都不知道這裏鬧鬼，你們從哪裏聽來的？別相信那些胡說八道的網絡傳言。”
女子瞪大了眼，撅着紅眼的嘴脣，很不屑的對我說道：“你懂什麼！我們有高人指點！”
高人？
我心裏疑惑，仔細打量了兩人，修行之人目光沉淨，他們兩人眼中都透着浮躁世俗，不像是修行之人，哪裏會有什麼高人指點？
“看你這一臉沒見識的樣子……”女子撇撇嘴，嘀咕道：“你一定不知道什麼叫‘水管’吧？”
“……什麼水管？一聽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做出一副不屑知道的樣子。
女子被我激了一下，氣呼呼的啐了一口：“鄉巴佬沒見識！我跟你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