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數千年前的傳說，自從封神之後，世間再無神魔，三界的界限分明，對於神仙妖魔都是一樣——要想入世，連十分之一的修爲使不出來。
每逢戾氣橫行的時候，就到了妖魔的入世時機，而其餘時候，大多都在魔界修行。
而我去魔界這短短的一遭，雖然被江起雲迅速撈了回來，但代價亦是散光了自己攢下的福德善緣。
一飲一啄，都是因緣際會。
這棵樹裏包裹的石頭，逐漸被江起雲撬開一個角落——這不是碑，而是某種信仰的雕像。
巨眼獠牙，栩栩如生。
就算只看到一小部分，我腦海中已經浮現了一個巨大完整形象。
——樹牢之下的黑洞中，盤踞着一條巨蛇，那狹長邪惡的瞳線，絕非善類。
“巨蛇？”江起雲微微蹙眉。
“……應該是，我當時只看到暗紅色的眼睛望着我，沒有看到多餘的部位，但現在摸到這石像，彷彿有什麼影像傳到我的腦海中……”我努力的回憶當時的細節。
江起雲沉吟了一會兒，點頭道：“原來如此……”
“什麼原來如此？”
“小喬，你經常對我抱怨，說世間典籍之中，很多玄奧都點到即止、或者故意留白，不會詳細說明修行之道、唯恐泄露天機、報應纏身。”江起雲笑了笑，微微揚起下巴，略帶一絲淡然的傲氣。
“——可是對於有些人，不管是天賦異稟、還是有大機緣，得見玄奧，總會在他們的腦中留下難以忘記的感受——比如你。”
……我？
“你看，如果你沒有親自見到那雙巨眼，你現在不會有任何感應……這就是魔神的信徒、偶然得見大機緣後，留在世間靜待有緣人的證物。”
他笑了笑，接着說道：“……既然你猜是巨蛇，那我大概知道是什麼東西了。”
“哈？一天蛇你也認識？”我有些驚訝。
江起雲微微笑着瞪我一眼：“……我記得人間在一千四五百年前，曾在某地出現一條巨蛇。”
“……有多巨大？”我心想古人口中的巨蛇，最多也就蟒蛇什麼的吧？
不過古人的諮詢沒有這麼發達，也許出現一條大點的蛇就傳得天下皆知、還驚動了朝廷、記入史書吧？
江起雲搖了搖頭：“我還記得當時有城隍來報……”
每次聽江起雲述說一些歷史，那個觀點與世俗歷史完全不同，總是那麼引人入勝。
我都忘了自己身處的地方，緊盯着他，津津有味的喫瓜。
在一千四五百年前（我估計他也記不清具體時間），人間尚且是一個天朝上國的太平時段，東都大山深處出現出現了一條巨蛇。
千千年來，凡有巨蛇出山，就有傳言是滔天洪水將來，於是人心惶惶。
一位番邦遠道而來的大德高僧，以法術咒殺了巨蛇，人們就廣泛傳揚他的功德。
“可於人是功德，於生靈卻不見得是功德，巨蛇修行日久，道行匪淺，難以判明是否有禍亂人世之心，如此特殊生靈命殞，驚動當地土地、上報城隍座下，城隍來天子殿彙報，本座派人去查驗時，巨蛇之靈早已縹緲無蹤，不知去向。”
江起雲笑了笑：“神奇嗎？後來某時，魔界與上界因界限傾斜而混沌，有些爭端暴起，蜃龍在征戰之時受傷，遺下一珠……據本座所聽聞的消息就是一條巨蛇所爲。”
“哈？！能跟蜃龍打得不相上下？！”
——那得多大的蛇啊！！
“非也，也不能說不相上下……蜃龍畢竟修仙之道，愛惜修爲，與煉魔之道不同，巨蛇那是灰飛煙滅在所不惜，因此也受了很重的傷……”江起雲說到。
嗯嗯，我點頭如小雞啄米，蜃龍氣場那麼強，那可是真龍子嗣！
——蜃龍保護過我家，我肯定是站在蜃龍這邊的。
還有呢、還有呢……
我喫瓜的熱切眼神，惹得江起雲失笑：“你就這麼想聽故事？”
“當然想！平時你惜言如金、好不容易遇到什麼事情，你纔會說一大堆，我特別喜歡聽！”
江起雲點點頭道：“你聽聽也好，就能推斷出很多事……”
“巨蛇受了重傷，需要戾氣滋養恢復，除了待在魔界安分守己，那就是不放過人間任何戾氣熾盛的機會……尤其是最近百餘年，凡人之數成倍增長，戾氣驚人。”
“所以……自有斥候信徒暗地裏佈道，建立了這座建有雕像的道觀。”
我嘆了口氣，點頭道：“難怪這裏最近會有不祥之氣露出來……就是因爲蜃珠那裏打通了一個魔界的入口，這巨蛇能通過自己在世間的‘道場’吸收戾氣吧？”
“沒錯。”江起雲點頭道：“或許這青玉道觀某年某月、某輩人修了魔道，在這裏悄悄建了一所閉門觀，沒有透露真相給後繼者。”
原來如此……是有這個可能，歷史太久遠，誰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既然猜出了來龍去脈，就簡單多了……現在是捉出幕後指使的時候了。”江起雲頓了頓，低聲說道：“御靈總真靈符……羣魔入世……妖魔銜瘟……若說全是天道承負，也不盡然……必然有‘人’在其間佈局點火……”
“那還等什麼，我們分頭找吧，我去大殿。”我將小手電別在腰上、掏出玉如意和符咒，準備分頭尋找。
果然人最怕的就是未知，幸好江起雲“年紀大”，對一個凡人來說，算是博古通今。
“猜到了來龍去脈，你就不害怕了？”他雙手抱胸，帶着一絲戲謔看着我。
嗯，當然，我不僅不怕了，還渾身都是膽！
“啊，忘了說，那位咒殺大蛇的大德法師據說叫漢名叫‘無畏法師’……”
無畏法師？跟我有啥關係嗎？這聽起來像是釋門的高僧啊。
江起雲看我不懂，欠身湊到我面前，與我鼻息相聞。
“這位無畏法師……據說是從天竺那邊來的，他被稱爲漢地密教……之祖。”
密……密教？
我腦子裏涌現出幾年前的可怕回憶，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去啊，你去正殿，不是要救人嗎？”江起雲拍了拍我的肩膀。
“……還、還是你去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