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山水別院情理史 >第九天 從堆肥開始的園藝
    也許是因爲前一天睡了一下午的關係,這一天張茂很早就醒了。他醒的時候,天色還是暗的,這種暗和之前那種山雨欲來的暗又是完全不一樣的。村子裏的公雞早就叫過了,不過時不時還有似乎是睡迷糊了的扯着嗓子喊上兩聲。叫得一點也不乾脆利落,有時似乎叫了一半疑惑自己是否錯了而變得後繼乏力,整個叫聲因而變得虎頭蛇尾起來。

    張茂躺在牀上聽了一會兒雞啼,想到自己確實好久沒聽到過這聲音了。但是,他又疑惑,已經在這村子裏住了一個多星期了,怎麼之前好像沒有注意到似的呢大約,他的被車喇叭、建築工地的機械吵到有點“失聰”了的耳朵,需要一點時間來恢復對更自然的生活環境的適應能力。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想到自己已經有些日子沒有做噩夢了,尤其是,沒有夢到前妻了。該爲此而欣慰嗎爸爸的生活完全取代了他自己的,而佔據了他大腦裏的運算能力大概是因爲這一點吧

    這樣躺了一會兒,他確認自己再也無法入睡了。真是奇怪,在以前,回籠覺明明是那麼愉快、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他於是起牀了,坐在還不算明亮的環境裏,就着燈光,讀了一會兒哲學書。讀的時候思緒那麼多,那麼些個“相見恨晚”的念頭就在這期間,天色悄無聲息地亮起來了。

    豔陽高照,周圍的一切就好像那場導致了山體滑坡的大暴雨沒發生過似的。天空,甚至比張茂跟隨毛伯伯一家去山頂水庫玩耍的那天更清澈透藍。

    早飯後,張茂繼續起他因爲暴雨而被打斷的、全面瞭解小院現狀的工作。又花了一點兒時間,他終於把小院的“植物地圖”完成了。乍看之下,被枯枝敗藤奪走了許多視線的小院,實際上仍然有許多很有價值的觀賞花卉。張茂很樂觀地斷定,不需要投入很多的勞動,就能把小院恢復到不錯的狀態。

    “只需要把枯枝敗葉清理掉,差不多就可以了。如果有空了的地方,就移栽幾棵別的花過來,把坑填上。”早上,毛伯伯來看他的時候,他們站在小院的中央,張茂這麼自信滿滿地說。

    “嗯,看着好像是還可以的樣子。”毛伯伯一如既往地一邊用柺杖敲打着小石子,一邊認真地點頭。“我給你幫忙,要得不”

    “不用。”略作思考,張茂還是決定拒絕。“沒多少工作量,我自己來就行了,就當做鍛鍊身體了。”他真正想到的是,如果和毛伯伯一起工作,就失去了隨時停下來休息的自由。況且,因爲他的體力不好,搞不好還要被指責教育。

    “那也是,你這個身體,確實需要鍛鍊。”老者很誠懇地點了點頭,“得行,那要缺什麼,就到我家裏拿嘛,啥子都有”說完之後,一如既往地,老者並不道別,直接就邁腿走了。

    於是張茂投入了這場完全是他“自找的”勞動中去了。他從工具間裏,找出來一些園藝剪子和鏟子,還有線手套,又去衣櫃裏找了一套爸爸的舊衣服換上他的身材與爸爸相仿,穿爸爸的舊衣服倒是很合身。

    他從靠近水泥路的地方開始,沿着螺旋形的石子路清理兩側的雜草與枯枝敗葉。他把這些被清理下來的東西盛在從廚房找出來的一個揹簍裏。很快他就攢夠了一揹簍的草葉。

    現在,他遇到了新的問題,他該怎麼處理這些草葉呢

    彷彿是靈光一閃一般,他的腦海中出現了爸爸雙手握着鐵鍬揮灑汗水的場景。他突然想起了堆肥原來院子一角那塊紅磚砌起來的地方是個堆肥池。他興高采烈地跑過去又看了一遍,確認裏面已經堆滿了堆了五年的堆肥,現在已經被野草覆蓋了。

    張茂於是決定改變策略。

    他打算先收拾堆肥池,把野草除掉,把堆好了的堆肥移出來,這樣才能爲新收拾出來的草葉騰出地方。

    收拾的過程,大抵還算順利,只有幾處小小的差錯。比如,一個沒留神,張茂被橫斜的薔薇或是月季的枝條刺傷了臉頰,流了一點點血,還留下了一道紅紅的印子。爲了把深深紮根在地下的野草拔起來,雖然他可以用小鏟子挖的,但因爲旁邊別的花,他不想傷及無辜他摔了個“屁股蹲兒”,那個疼啊,他懷疑自己的尾椎骨是否斷裂了。

    他把倒騰出來的堆肥盛進了那天他們用來搬土的那種筐裏,這筐是他從毛伯伯家借來的,仍殘留着前一天山上的黃土,正在陽光下等着被曬乾。現在,張茂又用他們盛滿了黑亮的堆肥。

    對於這些堆肥該派上什麼用場,張茂現在還沒有主意。他並沒覺得哪裏有需要填土的地方,懷疑最後只能把這些堆肥覆蓋在花壇植物的根部,但是他又拿不準這樣做對不對,對植物好不好。總而言之,那些堆肥現在除了佔據了道路,使他不得不頻頻繞道之外,還讓他覺得心煩。

    光是清理堆肥池和挖出堆肥,就花去了大半天的時間,而且張茂感覺自己已經接近極限了。

    沒有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緊了,張茂這樣自我安慰着,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各種工具。因爲擔心突然又下雨了,他還細心地爲筐裏的堆肥蓋上了一層防水塑料布。

    然後,他洗了澡換了衣服,狼吞虎嚥地喫完了一碗西紅柿打滷麪。

    站在水泥路上看着他這一天的勞動成果時,他的心裏油然而生了一股自豪感,覺得倍兒有成就。

    傍晚時分,毛伯伯來了。張茂很自豪地把他的工作和計劃講給毛伯伯聽,老者,很認真地,一邊聽,一邊點頭。末了,張茂很客氣地請教他堆肥的用途,是否能夠直接覆蓋在植物的根部。

    “那可是好東西啊”老者一邊說着,一邊朝防水塑料布走過去,掀開來,抓了一把到手上,捏了捏,又舉到鼻子前聞了聞。“真不錯堆得真好”

    然後毛伯伯告訴張茂,把堆肥直接撒在土表就可以,沒有任何問題。“就把它們當土用就行了。”他這樣斬釘截鐵地說。

    末了,在繼續請教了一番該怎麼堆肥並且得到了充分的解答之後,張茂很禮貌地提議毛伯伯拿一些堆肥回去使用,老者很樂意地接受了。一隻手提起一筐堆肥,另一隻手還拿着柺杖敲着地,他就這樣走了。不一會兒,他又把空了的筐送回來了。

    看着他這樣雷厲風行,張茂在心裏覺得有趣極了。漸漸熟悉了毛伯伯的處事作風之後,他現在更加喜歡這位腿腳並無不便卻時常拿着柺杖的老者了。

    這一天剩下的時間,只有傍晚和夜晚了。自從上次毛伯伯不小心說出了“那個老師”以來,張茂還一直惦記着從日記中尋找爸爸是否果真出軌了的真相。那天晚上,當他正在興頭上的時候,趕着交成績表的任務打斷了他。到了深夜,他終於忙完了工作,頭腦也冷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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