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現庭身着紫色官袍,外佩金魚袋,內繡縷金花紋。昂首闊步之處,自有一派威風。
隨着前來的官員越來越多,薛北年仿若再一次回到了中舉那年。
這明鏡高懸的朝堂之上,從來不缺大臣。它最缺的,就是明辨是非的拳拳忠臣。
而曹均看着眼前的恢宏景象,不禁也心生感慨。有生之年得以在南華殿見到昭南國的皇帝,也算死而無憾。
隨後,一道的鞭策聲清脆地迴響在南華殿殿外。手執利鞭的大監聲音洪亮地說道:“上早朝!”
此時,殿門被緩緩拉開,衆臣悉數進入南華殿。
而薛北年和曹均,只得在皇帝宣召之後,才能進入大殿中央。
“衆愛卿,可有他事要奏啊?”皇帝高坐在皇位之上,眼睛飛快地掃視衆臣。
“臣,有本要奏。”一道威嚴冷冽的話劃破殿中的寂靜。
皇帝擡眸一看,果然是丞相寧現庭。這個寧現庭爲何揪着菁陽城那一件事不放?
“哦?寧丞相有何事要奏啊?”皇帝斜靠在皇椅之上,陰陽怪氣地問道。
看到皇帝這個反應,底下衆臣紛紛偷笑了起來,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寧現庭雖是丞相,卻總是上奏忤逆皇帝之事。遲早有一天,皇帝會因此廢了他的官位。
一旦丞相之位空了出來,他們也可以爭上一爭!
“皇上,薛北年薛縣衙將瘧疾一事的真兇查了出來。而眼下,薛縣衙和那奸細曹均正在南華殿外。不知皇上是否現在召見?”
寧現庭直接了當地說道,他的巍巍之聲迴盪在整個南華殿。每一個字,都聽得一清二楚。
又是菁陽城之事!
皇帝微微蹙起了眉頭,一臉不勝其煩的模樣。
倘若宣他們覲見,勢必又會討論到菁陽城城主趙弘得的罪過;
倘若不宣他們覲見,那兩國暗地裏的情況他將一無所知。事關兩國安危,他不能獨斷專橫。
“宣他們進來。”皇帝長舒一口氣,隨即說道。
“宣薛北年、曹均覲見!”
隨後,兩人便一前一後走到了大殿中央,雙雙跪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當然,按照兩國的規定,曹均大可不必昭南國皇帝行此禮儀。
但眼下自己畢竟還在他們的手中,他只能儘可能地不犯天怒,保全性命。
“薛縣衙,此次事情你勞苦功高,朕要好好地封賞於你。”皇帝眉眼彎彎地笑道。
“驅除韃奴,本就是昭南國每個官員應該做的事情。皇上若是因此獎賞於臣,便是折煞臣了。”薛北年不卑不亢地迴應道。
他知道皇帝陰晴不定,喜怒無常,若是真的接受他的封賞,日後定有不斷的風波。
如今他雖身居低位,卻也是風生水起。除去這一身功名,他還是一個閒散的遊士。
“朕記得你是鶴鴛縣的縣衙,你是如何得知菁陽城瘧疾一事呢?”皇帝輕輕斂去眼底的冷芒,笑問道。
“北年,朕記得朕沒有讓你增援菁陽城,你怎麼擅自帶着藥材和糧食就去了呢?你可知道,你這是違旨。”
皇帝故意拖長最後一句話的音調,依舊面不改色地笑道。
此話一出,在場衆臣連連搖頭,無不唏噓。
菁陽城本就是昭南國重中之重的城池,有人願意增援菁陽城,理應是感恩戴德的好事。
但皇帝現在卻說薛北年違旨,他們愈發揣摩不透皇帝的心意了。
聽到皇帝的質問,薛北年頓時憤懣不已。但他很快便將這份怒氣藏在心底,面不改色。
“皇上,臣不知臣哪裏違旨?”薛北年徑直問道。
話音剛落,皇帝便哈哈大笑起來,指着薛北年說道:“朕沒有向菁陽城派送任何物資,難道朕的意圖還不明顯?”
皇帝其言錚錚地說道,但這兩句話卻猶如兩根利刺一般深紮在寧現庭的心頭。
爲了報私慾之仇,不惜將菁陽城百姓的性命作爲代價!
寧現庭擡眸看着眼前的皇帝,只覺與他異姓陌路。
這還是他一路相扶相持的趙旭章嗎?
“皇上,菁陽城的大夫離奇死亡,藥材又不翼而飛。倘若沒有臣遣送的那批藥材,菁陽城的百姓怕是撐不到康復的那一天啊!”
薛北年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幾近哀怨地說道。
凜若返回京邑之後,並沒有將薛北年在菁陽城的事情告訴皇帝。稍有不順心,皇帝不但不會封賞他,反而會加罪於他。
對於皇帝的脾性,凜若早已熟絡於心。
“所以你是在告訴朕,朕錯了?”皇帝看向伏跪在地的薛北年,惡狠狠地問道。
“臣絕無此意!”
薛北年沒想到這一番解釋竟惹怒了皇帝,他不能觸碰的逆鱗,究竟有多少!
“北年,你別忘了你當年是因爲什麼從這朝堂之上走出去的。”
皇帝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繼續說道:“如果你再敢違背朕,忤逆朕,鶴鴛縣縣衙這一職,朕也給你撤了!”
皇帝的話猶如一陣烈風,刮過每個人的耳畔。
所有人的心不禁顫了顫,皇帝這是在警告朝堂上的每一個人,順他者昌,逆他者亡。
聽到這裏,薛北年惱怒不已。
他的心裏早已累積了許多怨恨,但是他沒有能力,也沒有權利與皇帝抗衡!
皇帝想要他死,不過是像踩死一隻螻蟻一般簡單。但他不能慷慨赴死,他得夾縫求生!
“是,臣今後定會順遂皇上的心意。”薛北年緩緩低下頭,一字一頓地說道。
聽到薛北年終於妥協了下來,皇帝頓時心情大好。語氣和眼神,也瞬間柔和了下來。
“既然如此,鶴鴛縣縣衙一職仍由你繼續擔任。”皇帝眯着眼睛笑道:“只是今後,你萬不可利用職務之便,擅自行事!”
“是,臣謹記於心!”
倘若沒有看到他大發雷霆的模樣,人們會以爲,他就是一位賢明溫和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