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鼎爐空間的正中央,一座城池被團團包圍着,鄧也就是要用自己的力量,煉化這座城池。可無論他怎樣猛烈衝擊,城池卻始終一動不動。
“鄧也,你我修爲相仿,就憑你這鼎爐,想要煉化的我的廈傾城,那是癡心妄想!”
朱牧的聲音,從中傳出。
“哼!”鄧也心中惱怒,道:“就算不能宰了你,也至少要你半條命!不把你打個半死,難消我心頭之恨!”
說完,真元不要命地用出,加大了力度。
被圍困的朱牧看似雲淡風輕,此刻也不由得暗罵不已。不爲別的,單論鄺曄本來說好是來幫忙,這時候反倒坐山觀虎鬥,也不知去了哪裏。原本的二打一成了一對一、外加一個人在旁邊出工不出力,又怎能不讓人窩火。
“鄺曄,你難道忘了一開始交待你的事了嗎!”朱牧暗暗埋怨道。
鄧也同樣覺得蹊蹺,他能感覺到鄺曄就藏在附近,可不論如何,都無法發現他。整個身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不知他又在盤算什麼。
或許他真的只是個湊數的、不想蹚渾水,鄧也心中想。
可是不知爲何,回憶起對方最後的話,始終覺得不對勁。
難道,他一直在等什麼機會?
淒厲的慘叫聲,在此刻傳來。
鄧也認得出,這不是程末的聲音。
再轉頭一看,就看到了被斬斷一隻手的天殘狼狽後退、剩下的人準備圍攻程末。
鄧也心中興奮不已,但也爲程末接下來感到擔心。
他卻忘了自己也在戰鬥中,關鍵時刻,豈容片刻疏忽?
被圍困的朱牧,就趁着這個間隙,驟然脫困而出。
“鄧也,你也有分心的時候!”朱牧大聲道。
鄧也心覺不好,正打算重聚力量以應敵。
也就在這時,發生的另一件事,卻是二人全都始料未及的。
隱藏的鄺曄,化爲了一道流光,衝向了程末,甚至不管其他人都被他的氣勢所震暈,也把目標牢牢鎖死!
程末望着衝來的鄺曄,不知所措。
連他也想不到,這個北域出名的俠盜,居然會在關鍵時刻棄了鄧也,調頭轉向了自己!
對方越來越近,甚至那雙深黑如幽邃的眼睛,能看到自己倒映出的影子。
程末突然想起了,鄺曄最後的話:
“今天這次我竭盡全力,若你二人還能倖免,這趟渾水,我也就不蹚了。”
從一開始,不僅是鄧叔,連自己也是他的目標!
程末下意識想要躲閃。
腳步,卻變得十分沉重。
似有一瞬間——
又似乎是亙古的久遠。
這種感覺,很奇妙。
就像是人面對着疾馳而來的馬車,當和它面對面的一瞬,其實很短,但似乎,又很漫長。
漫長到,時間,都在那一瞬,向着前後盡頭無限延伸,把自己分割成無數塊,每一塊,都代表着永恆的靜止。
一切,好像真的靜止了下來。
因爲鄺曄的身影,就靜止在了自己的眼前,再也無法移動。
也再也無法接近自己。
程末一怔,看到了言歸站在身邊,微笑着說:“我告訴過你,我不會讓你有事,這下相信了吧?”
帶着顯而易見的得意。
程末一時無話可說。
他發現,不僅鄺曄聽了下來,連氣流的擾動、身後水潭的波紋、天上飄落的雪花,在此一刻,都同時停下。
彷彿言歸,用了特殊的辦法,停住了時間。
又或者,是言歸把他們帶到了另一處空間中,才能用旁觀者的角度,觀察着靜止的一切。
“咦?這鄺曄……”言歸忽然驚奇道。
鄺曄的全身,忽然抖動起來,像是要盡力掙脫開言歸設下的束縛。他不愧曾揚名北域,第一時間發現了不對。
肅殺的軍隊,站在了鄺曄靜止的身後,軍陣中一根根長矛整齊地磕在了地上,發出了震耳欲聾的響聲,伴隨着軍隊的號子——
鄺曄在一瞬恢復,氣機澎湃,波濤一般橫衝在了程末身上!
程末猝不及防,被直接擊入到純寒雪湖中。
“你小子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和程末的魂連相生,讓言歸知道掉入湖中的他其實沒事,可沒能制住鄺曄,還是讓言歸有些惱怒。
“閣下到底是誰!”鄺曄凝重道,單論實力,他感覺言歸明明和自己不相上下,但那種危險的氣勢,卻是自己遠遠不能及的。
“是你大爺!”
湖中的程末,朝着底部不停下沉。
從他掉入的一刻,異樣感就揮之不去。
整片湖水,不僅沒有一點浮力,還在把他不斷向下推。四面八方的壓力,擠壓得他骨頭幾乎都要散架。更爲可怕的,是極端的寒意,不住衝入他的身體,像一隻只冰冷的蠕蟲,從一個毛孔鑽入,沿途所經,經脈都被凍結了大半,最後匯聚到五臟六腑、乃至靈臺、丹田。程末幾乎要以爲,自己的下腹部已經凍成了一塊寒冰。
不得已,他再度用出旭日曜天訣,從外界補充着陽氣,纔沒有讓自己徹底凍僵。
無意中,他感覺自己踏到了實地,這才發現,不知不覺自己已經落在了湖底。湖的下部空間要顯得更爲寬闊,整個呈現出上小下大的口袋型。地底下、還有四面的石壁,鑲嵌着天然的螢石,淡淡的光華,照亮了原本黑暗的空間,視物毫無阻礙。
目之所及,飄蕩着淡紫色的霧靄,不知是螢石的光華所照、還是真的水中有什麼東西。
向着四面看去,很快他就找到了陸見,對方落在了湖底邊緣,離自己不遠,渾身上已經覆蓋了一層薄冰,神態安詳,像是陷入了沉睡的雕塑。感知到他體內氣息平穩,程末知道滅生氣都已經被冰封住了,才完全放下心來。
也在此時,他無意中向着湖底正中心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一具碩大的寒冰白骨,出現在自己眼前。
背若山脊、腿似敦柱,堅實的胸膛猶如白玉石堆砌成般,堅不可摧;身後巨大的雙翅,又彷彿垂天之翼,讓人不由得暢想它飛翔時遮天的英姿。鋒銳的爪子,似乎要比天下所有的神兵利刃還要堅固。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它的頭顱只有一半。左半一面,透過眼睛的孔洞,仍能窺見它生前的崢嶸;唯獨右半個頭顱,卻已經不翼而飛。
這,應該就是言歸所說,死在這裏、殘餘靈氣化爲了整片湖泊的那隻靈獸。
這是怎樣的一隻靈獸,僅僅說身軀,就是程末至今爲止見過最大的!他甚至無法想象,在它生前又究竟有多麼強大。
可這樣的一隻靈獸,怎麼會死在這裏?
它的另一半頭顱呢?是死後被帶走的?亦或者,那就是它生前遭受的致命傷?
又是誰,能在它還活着的時候,搶走它的那一半頭顱?
受到這藝術品一般的遺骸吸引,程末情不自禁,走到了它面前,輕輕將手覆蓋在了上面。
“嘩啦——”就在這一刻,整具骨骸,變成了碎屑。
“這……”程末驚疑不定。
然後他才發現,獸骨的左半邊頭顱,還是留下來了,就掉在地上。
程末心中好奇,正準備撿起。
“小子,別想躲在這當縮頭烏龜,受死吧!”
天殘、地缺不知什麼時候也跳了下來,千足蟲在程末頭上的水中飛舞,朝他噴射出的黑色氣流,將正面水面,都染成了混沌。
程末悚然變色。
按理來說,他是並不擔心的,和天殘多次交手,早已有了應對手段,可陸見還在這裏,重傷未愈的他,要是再沾上一點黑氣,後果只怕不堪設想!
水波,憑空躁動起來,像一個漏斗般,吸引的黑氣滾滾而來。程末施展北玄維藏,就要將混沌黑氣全部抽走。
程末太過於專心,以至於他沒有見到,仍有那麼一絲半點的黑氣,被他漏過,飄散在湖泊的深處,漸漸沉在了池底。
更沒有看到的,則是地下的半個頭骨,感受到了黑氣的存在,在它空蕩蕩左眼眶中,漸漸發出了耀眼的光芒。
“吼——”
震駭的聲音,迴響在湖底的各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