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欲罪封尊 >卷二:千里單騎 十五:或輕取
    僅僅一聲吼叫,整片湖泊,就要傾倒下來一般。湖水泛起了滾滾波濤,湖底震動不休,壁面上鑲嵌的螢石也紛紛掉落,程末、天殘和地缺都被攪得東倒西歪,狼狽穩定自己的身形。

    重新站穩在湖底後,程末只見到一隻靈獸的虛影,就出現在自己的身邊,碩大的影子,和剛纔那具遺骸有些相似、卻又完全不同,純黑色的外表上,裝飾着棕色火焰狀的花紋,栩栩如生,虎一樣的頭顱,偏偏長着狼一般的耳朵,看上去顯得更爲兇殘。血紅的雙眼,帶着不容侵犯的威嚴,裏面燃燒着憤恨的熊熊怒焰。

    它當然有理由憤怒,一直以來的安息處,居然被兩個渺小的螻蟻就那般玷污,連最後的清淨之地也不留給他,當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好,快走!”這次是地缺先反應過來,面色大變,拉住了天殘,使用轉移靈陣飛速離開了湖泊。

    二人的身影,須臾間就幾乎小的不可見,靈獸的虛影,怒視着逃走的二人,背後雙翅振動,咆哮着衝了出去。

    “吼!”

    帶起的水波,幾乎將整個湖底,都席捲一空。

    而另一邊,在湖面上,原本平靜的浮頭,先是出現了一絲絲漣漪,漣漪之後,鼓動着持久不息的迴響聲。“譁——”水面被激起了數十丈高,天殘、地缺從湖底衝出,隨意找了個方向,頭也不回地逃離了這裏。

    靈獸虛影緊跟着衝出,僅僅到了在湖邊後也就停了下來,並沒有繼續追擊。

    憤怒的咆哮聲響徹山間和原野,堅實的積雪,被音波掃過,剝離了一層又一層,不停匯聚、滾動着。

    “靈獸究奇!”見到了那個虛影,言歸大喫一驚,顯然認出了對方,“死在這裏的,怎麼是它?!”

    鄧也、朱牧、鄺曄也都紛紛停了下來,望着這出乎意料的一幕。

    “靈獸殘魂!”朱牧認出了那是什麼,眼光熱切了起來。

    究奇的殘魂似根本沒有注意到剩下的人,沉寂片刻後,重新躍回到湖中,刻意的消失,就如一開始突然出現一般,不給人任何反應的機會。

    “呼——”朱牧立刻衝了過去,靈獸殘魂,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珍惜性比一些上等靈寶還要罕見,又怎麼能讓它逃走!

    鄧也見狀,也立刻跟上,對於究奇殘魂他毫無興趣,主要是陸見、程末都在那裏面,他害怕出什麼閃失。

    湖水的壓力、寒冷,這二人對此都視如無物。究奇殘魂猶如流光,轉瞬即逝,向着湖底飛快下潛。二人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但另一方面,他們又在警戒着彼此,不敢全身心都放在追擊上,無形之中,速度反而越來越慢、被落下的也越來越遠了。

    而在池底的程末,只見一道流光後、兩道身影都朝着自己而來,倉促中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可是他注意到,究奇的視線,一直在自己身上。

    那到流光,直接投入他的眉心中,進入到他的靈臺內。

    冰涼的感覺,讓他的神識,更爲清醒了一些。

    一切只在電光火石間,這下不僅是程末,連鄧也、朱牧都驚訝萬分。

    但也僅僅是一瞬,貪婪之心驅動着朱牧,他情急之下直接將自身真元也衝入到程末體內,順着他的四肢百骸,就要強行進入他的靈臺。

    “你敢!”鄧也怒喝一聲,同樣跟着將真元注入到程末體內,要把對方的真元強行逼出。

    須知他人真元進入自身,始終是險之又險。這點看鄧也對救治陸見慎之又慎也能看出。更別說兩個人同時將真元衝入體內,按理來說,程末死上十次八次,也都不奇怪。

    可也說是無巧不成書,此刻二人各懷心思,都很小心翼翼。鄧也怕自己用力過猛,就會傷到程末;朱牧則是擔憂萬一程末靈臺被毀,究奇殘魂也可能跟着破滅一起破滅,那才得不償失。

    兩人都是投鼠忌器,程末夾在當中,感覺一點也不好受。兩股外來的真元在他的體內左右衝撞,時而覺得下腹部像中了一拳、時而又覺得一把刀在切割自己的血管。自身的真元每每一觸即潰,反而成了旁觀者,體內每一處,都成了二人對峙的戰場。

    各自佔據他身體的一邊後,朱牧久持不下,開始焦躁起來,將剩餘真元都往程末的靈臺匯聚,嘗試直接突破,甚至把自己一部分神魂也跟着送入,想要一探究竟,鄧也只能跟着加力。

    兩股真元在程末的靈臺外匯聚,嘗試爭奪主導。程末幾乎能夠看到,自己孱弱的靈臺空間,在兩股大力的傾軋下幾乎就要崩潰,廣界鍾也發出了不安的躁動。

    靈臺空間最外側的屏障,似乎出現了一道縫隙。

    朱牧欣喜萬分,就要從那裏衝入。

    程末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就在此刻,一道明光,從他的眉心處閃耀起來。

    “嗡!”黑色的巨尊,顫動不休。

    “啊!這是什麼!”朱牧突然驚叫着離開了程末的身體,方纔他能感覺到,自己那一絲神魂,連帶着全部真元,居然就像陽春融雪一樣節節崩潰,被硬生生驅趕了出來。冥冥中,似乎看到,在虛空中張開了一雙巨眼,冷冷審視着自己。

    他在顫抖,這是發自於靈魂的恐懼。

    朱牧指着程末,哆嗦地說:“你……你到底……”

    再一看鄧也同樣恢復了過來,虎視眈眈望着自己,朱牧當機立斷,飛快逃離了原地。此刻不管是究奇殘魂、還是鄧也的靈寶,他都不管了,現在徹底成了驚弓之鳥,只求趕快脫身。

    看着朱牧離開的身影,二人只是觀望,並沒有進一步舉動。鄧也望着程末,表情帶着三分疑惑、還有三分凝重,好像要說什麼,最終卻只是道:“二少爺應該差不多了,我們帶他上去吧。”

    一邊說着,一邊扛起了已經冰封的陸見。

    程末心中暗自鬆了口氣,鄧也的態度,明顯是不想再過問了。

    可是今後他要是再問起來,自己又該怎麼說?

    懷着心事,他又望了一眼池底,發現究奇的半邊頭骨仍舊在那,靜靜地躺在中央。剛纔的一切,似乎只是幻覺,其實什麼都沒有發生。

    然而程末還是發現,它的光澤,已經黯淡了下來,就像失去了某些重要的東西。

    摸了摸自己的眉心,程末知道它就在自己的靈臺裏。隨手將頭骨拿起,打算之後找言歸問個明白。

    上了岸邊,言歸悄無聲息回到他身邊,問:“怎麼樣?剛纔可是夠熱鬧的。”

    “一時半會說不清,不過鄧叔明顯懷疑了。”程末看了眼四周,問:“鄺曄呢?”

    “他?在朱牧逃走前就先離開了,我也懶得管他。”言歸的態度帶着幾分桀驁。

    知道了敵人都已經離開,程末這才安下心來,將剛剛的事情大概給言歸說了一通。聽完後,言歸笑道:“這二人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用真元去侵入你的靈臺!沉罪靈尊現在就在那,完全安家落戶了,惹到了它,也就別想討到好處!不過要說究奇的殘魂進入你的靈臺中……”

    “究奇?那個靈獸的名字嗎?感覺它生前應該很厲害的樣子。”

    “豈止是厲害,你是不知道,靈獸究奇,可是……”

    還沒等言歸說完,程末只聽到“轟”得一下。擡頭看來,遠處山頂上,滾動的雪牆夾雜着土石,向下傾瀉不止。方纔大戰中,塵封的積雪早就鬆動,在外面的暴風雪中,此刻再也承受不住,化作雪崩橫掃滾落!

    “程末,我們快點準備離開!”鄧也揹着陸見提醒道,雪崩的速度很快,離他們還有一段距離,足夠離開這裏。

    程末“嗯”了一聲,準備朝鄧也那邊走。

    馬上要走過這片平原時,他突然心生警兆。

    一件被他忽略的事,讓他起了疏忽。

    地上原本不動的一個身影,突然跳起,抓着程末,迎向隆隆雪崩衝去!

    “程末!”倉促之中,鄧也根本來不及救援,只能眼睜睜看着二人渺小的身影,暴露在雪崩的浩劫下。

    程末在半空中用起全力,將對方狠狠推開,面對面的一瞬,他看到對方的臉上,帶着詭異的笑容。

    是一種完成了使命的,釋然的笑。

    而且,程末還記得,對方是一張自己熟悉的臉。

    曾在煥青城中,有意無意,他多次見過這張臉,仍舊留有印象。

    “韓家的人!”程末終於記起了對方,也終於在這一剎那,想通了一切。

    下一刻,他被滾滾落雪所掩埋,天旋地轉,能感受到的,除了黑暗,就是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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