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欲罪封尊 >卷二:千里單騎 三十四:有所求
    “又是他們?”言歸白眉一擰,道:“他們怎麼又會來這裏?”

    這二人,正是之前在廈頃鎮遇到的主僕兩個,程末本以爲他們是從西向東走,此時應該在更東面的地方,卻不想這青年帶着男孩,回頭向西,來到了這雪封城之中。

    再一看他們的衣着,與之前相比更爲襤褸,衣衫下襬浸透了冰雪,入室內後溫度升高,化成雪水,一步步低落在地面上。

    “難道他們,是在兜圈子?”言歸猜測不斷。

    青年護着男孩,找了張桌子在旁邊坐下,有地方休息,男孩長長鬆了口氣,整個下巴趴在桌子上,大眼睛一眨一眨。這時,他看到了對面坐着的程末,顯然認出了這個比自己年長几歲的少年,擡起頭怔怔看着對方。

    程末見狀,朝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男孩認生,立刻把頭低了下去。青年注意到少主的舉動,跟着他看去,馬上發現了程末,立刻一怔,面色微妙的變了下。

    程末和他換了一個眼神,沒有彼此相認,也沒有言語。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着,程末坐在原地,指節有節奏地敲擊在桌子上,“篤篤”聲迴響,富有節奏,扣動着一下又一下的心跳。

    大堂內的人,不知不覺,聚集的越來越多,還有人從外不斷進進出出。三三兩兩,各自聚集在一起,在這個雪城客棧中落腳歇息。

    主僕二人的飯菜已送來,男孩像是餓了很久,飯菜一來,立刻狼吞虎嚥;青年則喫的依然很慢、很謹慎。

    像雪原中孤身的猛虎,進食中,也要一隻耳朵,注意着周遭的動靜。

    程末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走到青年身旁,沒有停下,故意走到他們前面那一張空桌子,和青年背靠背對坐。

    這樣,他們既不會面對面引人注目、也能聽清彼此的話。

    “我叫程末,是個跑腿的。”程末如此道。

    “我對你叫什麼,沒興趣。”青年冷冷回覆。

    “但我覺得,你會想要和我交換姓名,因爲這對我們都有意義。”程末拿起個茶盅,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並沒有喝。

    “爲什麼?”青年依舊不領情。

    “因爲,我知道你們在做什麼。”程末將這杯水正對着,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青年眉頭緊蹙,片刻後說:“我叫鍾於,現在告訴我,你裝模作樣,到底是什麼意思。”

    “沒意思,想要救你們。”程末開門見山。

    “救我們?”鍾於冷笑了下。

    “現在大堂內除了你我,剩下的都是衝着你們來的吧。”程末這話一出,感覺鍾於全身明顯顫了一下,立刻道:“別回頭,聽我慢慢給你說——”

    “左邊挑擔子的腳伕,看着像是來客棧送貨的,卻遲遲不離開,而且他的手,始終沒放下過那根扁擔,要麼那就是他的武器,要麼,就是有別的暗器,藏在擔子裏。”

    “後面坐在一起的三個人,看似在耍錢,可剛剛我就記得,他們的骰子,擲出來的數字,只有一、五、六,證明那幾個骰子肯定有問題。要是我沒猜錯,骰子,就是他們的殺招。”

    “前面自己一個人的那個,更是破綻百出,嚴陣以待的樣子,擺明了心裏有鬼,殺機外泄,就差在自己頭上寫着‘我是殺手’幾個字了。”

    “正對面的那個老者,倒是最爲老練,隱藏的也最好,舉手投足,真像只是來單純喫飯的。原本我也沒識破他,只可惜他還是漏了相,從剛纔我走過來坐下,這麼不尋常的舉動,常人應該第一時間看我,可他馬上注意的,卻是你們!證明他一直在觀察着情況,怕你們找機會逃走。”

    “剩下的,還需要我繼續說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鍾於聽他一個個點破身邊潛伏的危險,反而有些放鬆下來。

    “從廈頃鎮——不對,應該說在那之前,你們就一直在逃避追殺,是嗎?”程末道:“始終風塵僕僕的樣子,像是在着急趕路,可要去哪,卻沒個目的地。你還始終如臨大敵,想盡辦法護着那個男孩,證明這些人真正想殺的,其實是他。我要是沒猜錯,你們之前,還冒險進了大雪山。卻不曾想,即便深入險地、又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還是躲不開他們。”

    “你究竟要做什麼,別賣關子!”被一路追殺這麼久,身心俱疲、還要聽這少年故作深沉的話,鍾於難免有些焦躁。

    “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是誰,也對你們是牽扯進了什麼恩怨、爲什麼這些人想殺你們,你們到底又逃了多久統統不感興趣。不過現在,我可以幫你們擺脫掉這些人,安然從大雪山離開,只要你一句話。”

    程末將茶盅放在指尖,滴溜溜地轉了起來,杯中的水,卻沒有一滴灑出。

    男孩也好像聽到了程末的話,停下了喫飯的筷子,擡頭怔怔地望着程末。

    “爲什麼要幫我們?”鍾於沉默片刻後,道。

    “因爲曾萍水相逢,也因爲我覺得,你們不是窮兇極惡之人。”

    “就這麼簡單?”鍾於帶着些嗤笑,“不是惡人就要救,這天底下的叫花子,怎麼不見你去救?”

    “你怕不是對叫花子有什麼誤解?那是天底下最爲厚顏無恥的勾當,坑蒙拐騙、聚衆爲惡、胡作非爲,皆以乞兒爲罪。”程末冷冷道:“我是不知你的爲人,但你忠心耿耿,已然難得。而那男孩,看上去不過十一二,又能做什麼惡?顯然是被牽連進長輩的是非中、成了他們爭權奪利的代價。你的死活無所謂,可一個無辜的孩子卻變爲權謀的犧牲品,卻是天下最沒道理的事。”

    鍾於被程末說得意動,可轉念一想,又冷靜了下來,“以你的精明,不是想白白助我吧?”

    “我要的不多,三百靈石足以。”程末道。

    “你看我現在有三百靈石嗎?”鍾於有些動怒。

    “你們兩個的命,總不會不值三百靈石吧?”

    這句話,讓鍾於一愣。

    因爲他記得,之前在廈頃鎮,火場中他對這少年開出救他們的條件,和這句話一模一樣。

    “你的意思是,我要不給錢,你就不出手嗎?那你之前說的還那麼充滿正義?”鍾於怒極反笑。

    “正義,也是需要實際來支撐的。要不然,天底下的好人,也就都餓死了。”

    “可你明明比我有錢的多!”

    “有錢就要白出力?這又是什麼混賬規矩。”

    程末的話,其實有些強詞奪理,唯獨邏輯,卻嚴絲合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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