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欲罪封尊 >卷二:千里單騎 五十一:情誼送
    此時已然夕陽西斜,天邊的雲彩,染上霞光,似無數金蛇狂舞,綿延千里。其尾勢漸緩,籠罩墨色的遠山,頗有一種安寧的幽邃。

    程末帶着季初見,一路向北走去。他二人此刻都換了身衣服,程末將乾坤袋裏自己的錦繡華服拿出,當真氣宇軒昂,頗有富家公子的神韻。季初見也穿着頗爲名貴,雖然年幼,看着也就是一個氣派的小少爺。

    之前程末在城鎮裏尋覓了一整圈,哪知這城鎮雖然繁華,卻沒什麼像樣的衣鋪,裏面賣的最好的衣服也稀鬆平常。最後程末是將自己原本的一件衣服拿出,讓裁縫照着季初見的身材大改了一番,纔算圓滿解決。這般下來,自然費了不少時間,等二人離開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至於那匹馬,程末找了間客棧落腳後就讓店家照看着它,畢竟這坐騎又瘦又弱,和他們現在這身行頭,確實不搭。

    “要是崇越在的話,騎着它過去,倒是正合適。”這是言歸說的話。出了城鎮後向北沒走幾步,他們就認出了那座莊園——哪裏有着最嘈雜的聲音,也就能隱約看到它的輪廓。稍稍轉念也就瞭然,既然是爲了慶祝自己兒子的親事,這番宴席,自然會擺的極爲熱鬧。喧囂聲在數裏之外,就已經隱約聽聞。

    “你看前面,不僅有酒席,還有煙花了。”言歸指着漫天綻放的花火道,“話說回來,你想好了嗎,怎麼才能進去,人家的宴席必然有所章法,不是誰隨便穿了件好看的都能混進去的。”

    “這個我自有計較。”程末顯得胸有成竹。

    牽着他的手,季初見突然停住了腳步,程末也不由得停下,轉頭看她站在後面,一隻手扶住了自己的額頭,開口詢問:“沒事吧,是沒休息好嗎?”

    “我沒事。”季初見將手放下,笑了下道:“稍稍有些頭暈,過一會就好了。”

    “感覺不好的話馬上告訴我,別硬撐。”程末這般說,握着季初見的手,稍稍緊了一些。

    言歸見狀,正要取笑一下,忽然有所感知,即便在銀鏡中,也警惕地向四周觀望,可是看了一圈後,周圍空空蕩蕩,也什麼都沒有。

    “奇了啊,”言歸暗自尋思,“這塊地方,怎麼有些怪?這種感覺是……”

    馬上,剛纔的異樣感,消失的無影無蹤。

    莊園大門,“薛府”二字匾額映入眼簾,和鎮內鏢局不同,整座莊嚴守備森嚴,光這大門守衛,就不下雙手之數。還有無數輪崗、哨衛、守護靈陣,構成一整個嚴密的護衛體系。

    程末暗自思索,這般守衛森嚴,可見這薛家在此仇家也不算少,按理說行鏢之人走南闖北,見識人多、得罪的人也多倒不意外,在自家都這樣,就軫安一地中他們所遭受的壓力,也可想而知。

    正門口來往人流絡繹不絕,看穿着打扮,大多是本地富戶,藉着這個機會來給薛家送賀禮、攀交情。門口守衛查驗無誤後,也就直接放行。

    有一個守衛看到了程末他們,直接臉色一沉,大聲道:“哪來的?幹什麼的?”軫安本地人,守衛就算不熟悉、大多也認得,可這兩少年氣度不凡、偏偏陌生得緊,不由得他們不鄭重。

    “遠來之人,來給薛家少爺賀喜。”程末說。

    “從哪來的?你們又是誰?留個身份下來,我也好通報。”一聽來意,守衛臉色緩和了些,按部就班詢問。

    “煥青城陸家,二少爺陸見,帶着弟弟陸微,正好路過這裏,便前來拜訪。”程末冒用了陸見身份,道:“禮兵鏢局和陸家都屬於北域諸盟一份子,也就不必這樣見外吧。”

    一聽程末自報身份,守衛們立刻恭謹了許多,畢竟煥青城名聲在外,即便這裏也有所耳聞。當下幾人將他們兩個請了進去,一路上還不斷攀談。程末在陸家辦事那麼久,一切事情早已瞭然於胸,當下對答如流,比陸見更像“陸見”,也漸漸打消了對方最後的疑心。

    至於季初見,他們見她年幼,也不怎麼說話,因而也沒有太多交流。其實一些事情,程末都已經對季初見交待完畢,不會有任何差池。畢竟這裏既沒人見過陸見、也不知道陸家三子其實是女兒。

    一路走來,繞過深巷、偏院,穿過屏風,眼前是一處寬大的庭院。此處人頭攢動,無數人來來往往、或站或坐,都是薛家的客人,此時聚集在這裏,一面享受着宴會的氛圍,一面等着薛家主事者的出面。

    引路人將程末他們帶到這裏後,請他們稍作歇息,就先行離開。季初見似乎第一次見到這麼嘈雜的場面,一時有些難以適應,程末見她情況並不好,當下帶她尋了個位子坐下,有幫她拿了杯水來。

    季初見接過杯子,一飲而盡,深呼吸兩下,感覺好了一些,仍舊牽着程末的手臂,似乎想靠在上面休息一下。

    程末微微有些躊躇,他們二人是以陸家兄弟的身份進來的,可如果季初見真的靠在他身上,在外人眼中,這弟弟和哥哥的關係,似乎就太親暱了一些。

    正思索時,一個聲音插了進來,“令弟的精神,似乎不太好。”

    聲音清澈,讓人如沐春風之中,程末掉過頭來,看到一個讀書人打扮的男子,手持一把摺扇,站在他們身後。

    見程末回頭,讀書人略一躬身,說:“剛剛可能唐突了,在下魏已,也是來這薛家的客人。我見令弟似乎不太適應這裏的環境,如果閣下想讓他好一些,帶他去清淨點的地方,可能更合適。”

    “我弟少來這種場所,加上他從未修行,的確有些抱恙。不過沒關係,休息一下就好。”程末一邊說,一邊用食指在季初見眉心點了一下,這是用自己的一些元力,讓她的精神好過一些。果然季初見恢復了點精神,但仍有些昏昏沉沉。

    “閣下這門精神手法也是高深,爲了自己的手足,也是費心了。”魏已言下有些感慨。

    “你似乎很在意親情。”程末敏銳察覺到。

    “誰能不在意呢。”魏已回答,“世間和自己關係最密切的人,若拋開了他們,就算活在世上,和孤魂野鬼又有何異?就像這薛家的老爺,爲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不也是大辦宴席、請來這麼多人來捧場嗎?”

    沒等程末回覆,魏已繼續說:“不過有些讓我意外的,是從幾天前宴席開始,薛家老爺就一直稱病不出,一切事情,都是自己兩個兒子在打理。而他大兒子、二兒子成親時,卻都沒有這般的排場,這樣想來,也是有趣得很。”

    一邊說着,魏已搖着扇子離開了。

    “裝神弄鬼,神神叨叨的。”言歸對那魏已評價道。

    “不過若他說的是真的,這裏面,或許還真藏着些門道。”程末說。

    自己這次過來,原打算是想以陸見的身份結交薛家後,讓他們的禮兵鏢局派人護送自己一程。可未曾想,中途又遇到了這樣的事。

    “好像是真的,”言歸說:“你看。”

    在言歸的指引下,程末見到從莊園的後面走來了一隊人,帶頭的兩個,一個是這次宴席的主角、也就是薛家的三兒子薛定;跟在他身邊的,則是他的二哥薛烈。兩兄弟走至庭院中,不斷和周圍來賓道謝、敬酒,四周人則向着他們不聽道喜。

    其樂融融的氛圍中,程末和言歸,都看出了不妥之處。

    “不說薛家老爺,這個場合理應由長子、也就是薛家大少爺薛振來主持大局,可出來的卻是次子薛烈,的確也不符合規矩和傳統,看來確實有蹊蹺。”

    程末話音剛落,發現就在幾乎所有人都朝着薛氏兄弟二人的方向圍去時,人羣中有一個人卻偏偏逆向而行,刻意避開衆人般,不着痕跡地從小路繞到了後院。對方行事極爲小心,除了程末外,幾乎沒人發現他的離開。

    “好傢伙,居然還有內鬼。”言歸道:“程末,跟上去看看。”

    “用胎光出竅不行嗎?”

    “不行,這裏人多眼雜,不比之前,我怕被人注意到。”

    “可是……”程末放心不下季初見。

    “安心吧,那些殺手再喪心病狂,也不敢衆目睽睽下來這裏撒野,況且他們知不知道你在這還兩說,只要你交代好小丫頭,別讓她亂跑回頭找不到她就行。”

    程末只得應允,交代好季初見在這裏等他後,季初見點了點頭,繼續靠在桌子邊上。

    程末隨即繞開衆人,順着剛剛那人走過的方向,沿着路追去。

    莊園裏一路向後,越走越空曠。程末追趕了一陣,避開了幾次守衛的巡邏,就失去了對方的蹤跡。莊園裏院幽深,幾條岔路交錯相通,程末一時也分不清又走到了哪裏。

    現在似乎是在一處花園內,泥土剛剛有些溼潤,泛起了青草混合的芬芳。沿着小路,是一處人工湖泊,流水蜿蜒的盡頭,一座精緻的亭榭坐落在蓮葉簇擁中。

    程末察覺到了什麼,馬上低頭躲到了一邊牆角後。

    就在他剛剛藏好的一刻,一道聲音,從湖中亭榭傳來。

    “薛振,你要價也太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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