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欲罪封尊 >卷二:千里單騎 九十四:見異人
    海市之中,人行如梭,比起津樑還要熱鬧許多。程末這纔想起一個事實,洛巒洲海域雖然還不到元臺廣界面積的一半,但人口卻要遠超北域。

    崇越在路上依然顯眼,可是在這裏更接近海州中心的地方,反而更沒人在意。或許是在谷陽海市中,牽着各種奇珍異獸上街的人本來就不少。從剛纔到現在,程末至少就見到不下十個人,帶着各種奇異的坐騎路過,似乎都是當地獨有的靈畜,有的像蜥蜴、有的像蝸牛,還有的雖然長着馬的頭顱,身後卻是一條魚一樣的尾巴在地上拖行。

    崇越望着它們,有些躍躍欲試,似乎起了好勝心,很想和它們較量一下。

    “這些都是海州獨有的異獸,雖然不比北域,人出行不依賴坐騎,不過當地人還是喜歡養各種各樣的靈畜當作寵物,以顯示財富和身份。並且在谷陽,也是洛巒洲最大的一個海異獸買賣場之一。”一邊走着,陸今倒是充當起了導遊,給程末不斷介紹着。

    季初見跟在身邊,只是聽他說着,不發一言。

    “不過像是在海市中最大的交易,始終是玉石。”陸今拿手一指,方纔他們路過的地方,接連有着數十家玉料行營業,來往進出之人始終不斷。在別的地方只能當做奢侈品販賣的玉石,在當地似乎就成了隨處可見的材料被採購。“洛巒洲海市之所以存在,一開始都是爲了採集玉礦。畢竟最好的礦脈,往往都埋藏在海底深處。深海玉石多年受海水沖刷,表面光潔一塵不染,實屬不可多得的良品。但谷陽發展到現在,自然不只是僅有玉料交易。”

    程末隨着陸今的目光看去,在身邊又是一件很大的店鋪,和之前的不同,店裏沒有珠光寶氣的玉石,取而代之的,是豔麗絲滑的綢緞擺滿在裏面。“海州之內,還有一種獨特生物名爲‘海蠶’,雖然名字裏帶‘蠶’字,不過和路上的蠶可是天差地別,唯一類似的,就是它們都會吐絲。本地海蠶結絲所編織而成的滄錦,由於海蠶養殖習性不同、生長環境不同,編織出來的錦各具特色,受到多方追捧。尤其是在谷陽中,取當地在玉料附近的海水清洗錦緞,編織出的滄錦更會覆蓋一層鮮亮的光華,你看這來往富人,身上穿着的都是滄錦。”

    這點程末也注意到了,街市上那些打扮的最爲名貴的人,他們身上穿着的衣服,比北域最好的裁縫編織的錦緞還要出色,原來還有這般緣由。

    “譁——”有火光噴涌,熾烈的色彩,映照着人的面頰如彩霞般紅豔。程末向着光芒處看去,本以爲會看到什麼在燃燒,不想第一眼所見的,居然是一座奇異的迴廊。迴廊九曲十八彎,裝有雕木護欄,像是一座獨特的木橋,外飾以薄紗帷幔,帷幔上以各種顏色,繪製着一幅幅精美的壁畫。帷幔之後,隱約可見數個緊靠在一起的鼎爐,爐內沒有火焰,而堆滿了一種赤紅色的晶石,蓋子密封,像是在煉製着什麼。迴廊裏外還有人不時在走動,看管着這些爐子。看樣子這裏也是一處店鋪樣的地方,不過和一般的店鋪迥然不同。外面圍觀的人很多,卻沒有一個敢輕易踏足,望向裏面的視線,帶着憧憬和崇拜的感覺,像是在注視着某種尊貴的事物。

    “那裏是火霞橋廊在谷陽海市的勢力,火霞橋廊本身是洛巒洲築丹第一大宗門、也是洛巒洲三大勢力之一,築成的靈丹遠近聞名,像這外面站着的人,基本都是來向他們求丹的。洛巒洲另外兩大勢力是紫極島和玄隱紀殿。紫極島我並不太熟悉,只知道他們是個煉器宗門,所有的勢力都在一個島上,從不輕易涉足外界。而玄隱紀殿倒是和火隱橋廊類似,在外有多個分殿,他們以靈陣見長,像是這谷陽海市中的外圍靈陣,也有他們一大功勞。”陸今耐心地給程末解釋道。

    “真是不離家,不知世間之廣闊。原來我只在北域一隅廝混,尚不理解爲何在別人眼中,煥青城只是化外野地。今日來此,也算是開了眼界。”程末嘆了口氣道。

    “程末你也不用氣餒,你我都是修士,天道之外、富貴如何,皆爲身外之物不足掛齒。像是我父親讓我來這,難道真的是想讓我在這邊大富大貴?無外乎趕我出來開闊一下眼界,也算是對於這方天地感觸更深。”陸今說:“程末你已經見了這麼多的地方,還有什麼想看嗎?”

    “該看的,差不多都已經看夠了。這谷陽海市當爲人世間繁華所在,應有盡有。不過有一種東西,我還真的沒發現。”程末道。

    “是什麼,你沒發現?”陸今也有些好奇道。

    “乞丐。”程末淡淡迴應。

    陸今一愣,沒理解他的意思,還以爲程末是在開玩笑。

    “這裏怎麼……”

    “怎麼會有乞丐,是麼?”程末淡淡地迴應,“你以爲這裏繁花似錦,富庶無邊。但就像有光芒的地方,同樣有陰影存在。再美麗的花朵,它同樣是從泥土裏長出的。而這裏富裕的基礎,又是什麼?又有多少養料,是這些大富大貴之人,從最底層那裏抽取到的?”

    陸今不答,程末繼續說:“在煥青城中,我就注意到這樣一件事:越是富裕的店鋪,在旁邊聚集的乞兒越多,他們只要待在附近,就足夠討到生活。這點就連之前在的津樑,也是一模一樣。富人就像一個貪婪的巨獸,抓起食物大快朵頤的時候,總會有些殘渣碎屑掉到腳下。而這些殘渣,就足夠很多人撿起來喫飽。可是就在這處海市之中,我連這些靠撿殘渣爲生的人,一個也沒有見到,又說明了什麼?”

    程末的問題很深奧,有些難以回答。

    陸今也不知該怎麼說纔好。

    索性程末只是隨口一提,自己過後也沒有放在心上。他發現季初見從剛纔就一句話也不說,不知是不是自己和陸今的對話她始終插不上口。

    而下一刻,程末就意識到另一件事,稍稍有些詫異。

    從之前在船上、到達海市中之前,季初見就一點驚訝也沒有流露過,走在這處地面上,也很是自然,彷彿對這裏的一切,都司空見慣。

    程末一念及此,準備詢問季初見她是不是來過這裏、她還知道谷陽的瑄琅榭在哪裏嗎?

    畢竟程末一定要帶她跟着陸今來此,送她回家,也佔了很大一部分緣由。

    可是下一刻,他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季初見忽然擡起頭,直直地望着他。

    瑩潤的雙眼,閃爍着漣漪。

    程末就像是心口被狠狠打了一下,堵得喘不過氣。

    季初見的表情,就像是一隻,下雨天被主人扔到了門外、還等待着對方回心轉意的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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