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末注視着他們練功,一動不動。片刻後,場地中的年輕人們停下了拳腳的武藝,開始變化方式操練。各自從一旁的架子中,拿起了自己最熟悉的武器,刀槍棍棒、劍戟鉤叉,三三兩兩,成對開始演練起來。動作之下,氣勢頗足,所有的架勢,也沒有任何錯誤。不過在程末的眼中,這些人看似動作幹練,然而實際上,總也缺乏了一些東西。
“空有架勢,不顧實際的用法和變化,即便勁力到了,終究也只是花拳繡腿,作不得真的。”言歸忽然說:“以他們的本事,要是真碰到強敵,變化不足,毫無意外會喫大虧,恐怕到時候,連逃跑的機會也沒有。”
“言歸,是你把我帶到這裏的?這裏到底是何處?”發覺言歸出現,他第一句就是這麼詢問,畢竟自己之前昏倒後,在一睜眼就到了這麼個地方,不管是誰,都難以想通。
“倒也不是我帶你來這的,而另有其人。”出乎意料,言歸否認了這一點,搖頭說:“至於說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麼,你很快就會知道。”
聽言歸這麼說,程末心中則更爲不解,正要再詢問。
房間的門戶,直接被推開,一個人影,端着一個水盆走了進來,見到程末,不由露出了笑容,開心說:“少俠,你終於醒了,先過來洗漱吧。”
“是你!”程末見到對方,頗爲有些驚喜。
這一個老者,渾身精瘦,臉上佈滿皺紋,一雙眼睛,卻是頗爲明亮,不是蒼梧老人又是誰。
“當日一別,已過多日,今日能重新見到程少俠,老朽當真喜不自勝。”蒼梧老人將水盆放到旁邊,恭謹地說。
“老人這麼說,就有些折煞我了。我當日也只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不必這麼介懷。”程末從牀上起身,說:“是老人您帶我回來,還治好了我的傷嗎?”
如果是蒼梧老人救了他,那也是毫不意外。唯一可能讓程末困惑的,就是對放又是用什麼手段,讓他那麼沉重的傷勢這麼快復原的。
“程少俠過譽了,我也只是帶你回來罷了,救了你的,其實另有其人。”蒼梧老人說。
“那又是誰?”程末疑惑道。
“少俠還是先洗漱,之後我帶你去用飯,然後你自己去看吧。”對於詳細的事情,蒼梧老人似乎不便多說,只是催促程末說。
帶着好奇心,程末先用老人打來的水把臉洗淨,其實這已經顯得有些多餘,從他醒來後就發現,自己身上的血污連帶泥土,早已被收拾得乾乾淨淨,應該是老人在他昏迷時候替他做的。之後隨着老人從門走出,臨近的房間就是飯堂,大量的飯菜被放在許多飯甕中,是標準的飯堂大鍋飯,顯然是等待着場地中的那些少年操練完後,再給他們準備好的。蒼梧老人拿了一份給程末,程末接過後坐在一旁,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腹內早已飢腸轆轆,身體剛剛復原,必要的營養攝取,也還是很重要。老人就站在一邊看着,在等待着他喫完。
就在這時候,場地內的操練聲,已經停了下來,之後是一羣雜亂的腳步,夾雜着多人的說話聲,朝着這裏逐漸靠近,是那些少年人也到了開飯的時間。人羣三三兩兩地進來後,對於飯堂裏已經有人這件事,也並不在意,各自尋找位置坐下。
一個少年也在稍後走進來,開始和身邊的朋友們有說有笑,之後看到了蒼梧老人,立刻驚喜地走了過來,說:“爺爺!”
“這個少年,是你的孫子?”程末想到了之前妙芳宮賭坊中,蒼梧老人拼盡了性命,就是想要爲他的孫子謀求那一棵淮嶺之樹。
“沒錯,程少俠,他就是我的孫兒。快來,見過恩公。”蒼梧老人催促着少年道。
“你就是爺爺說的幫助了他的那個人嗎?你看起來真年輕!”少年望着程末,好奇地問。在蒼梧老人對他的描述中,程末當時簡直若天神下凡般出現,因而在少年原本的想象中,一定是一個威嚴的人,卻沒想到,對方居然年齡不過和自己相差無幾。
“孫兒,有志不在年高,程少俠的修爲,可是比爺爺還強!”蒼梧老人對程末熱情地說:“程少俠,這是我孫兒,你看他還可以吧。你也是用劍的,而且劍用得快通神了,要是有機會,你也教導他一下,可以嗎?”
周圍的人聽到了這邊的聲勢,紛紛放下筷子,回過頭來看向這裏,帶着些驚奇的目光,不住在蒼梧老人和程末身上變換。蒼梧老人,他們自然是認得的,他經常來這裏看望自己的孫子,對於他的實力,在座諸多少年早已心裏有數。可是今天看到他居然這麼推崇一個年輕的少年,這對於他們的衝擊,則更是非同以往了。
再聽蒼梧老人帶着請求般,希望這個程末也指點一下他的孫子,不知爲何,落到其他人耳朵中,總是帶着不一樣的感覺。老人話這麼說,自己可能覺得沒什麼。但是對其他人來說,這個年紀正是熱血當年,蒼梧老人言下之意,程末都要比在座所有人強上許多,這在衆多少年心中,可是就不以爲然了。
蒼梧老人的話還在繼續,程末只是悶頭喫飯,偶爾回答兩句。在另一張桌子上,另一個少年的碗筷,突然放下,從一旁拿起自己的劍,朝着這邊走了過來。
四下人一望,議論紛紛。
“楊宗又是要做什麼?”
“不會是想找那個新來的比劃比劃吧?”
“這可不好說,以楊宗的性情,沒準做得出來。”
“那可就糟糕了,師尊們早已警告過他,讓他不得胡來,他怎麼還……”
場中名爲楊宗的少年,可不理會這些議論,徑直走到程末的身邊,將他的劍“啪”得一下,放在了桌子上,對程末說:“你是誰?是新來的?還是被蒼梧老人請來的朋友?”
“楊宗……”蒼梧老人的孫子看了他一眼,想要勸阻他,沒想到楊宗朝着他一瞪眼,就把他逼了回去。在場人中,楊宗入門最早,也是武藝最高,在所有人心中,都有很強的威望。
程末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只是用手中的筷子指了下自己的碗,然後繼續低頭喫飯。
楊宗見狀,初時一愣,隨後才反應過來,程末的意思是他正在喫飯,不要打擾他。一時之間,心中怒火陡然燒起來,說話的聲音又提高了幾度:“蒼梧老人讓你指點他的孫子,你的劍法很強嗎?”
這時候,程末碗中的飯喫的差不多了,才放下筷子,看向了對方。楊宗被放在桌子上的劍,也讓他盡收眼底,銀亮的劍柄上,拴着一截長長的劍穗。
“這是你的劍?”程末問。
“沒錯!怎麼了?”
“沒什麼。”程末搖了搖頭,還是沒有把“華而不實”四個字說出口。
“不管怎樣,既然你能夠指點別人,想必對劍很有見解了?”楊宗卻不管程末的態度,直接說:“那現在我演練一套劍法,你來點評點評,看看我的劍法裏,你能不能看出來紕漏!”
說着,楊宗直接拔出了劍,走到飯堂正當中的空地上,當中舞起劍來。看這架勢,程末覺得有些熟悉,纔想起來是剛剛演練場中,少年們一起演動的劍法。而現在楊宗一個人施展,則更爲賣力了一些,整套招式行雲流水,毫無任何疏漏錯誤之處。
片刻之後,楊宗停下了動作,微微喘着粗氣,問程末:“你看如何?”
他自負這套劍法也是自己所學中最爲熟練的一套,現在全力舞出,他自負程末絕對看不出任何破綻。
果然,程末只是看了一眼,就說:“我沒法評價。”
這讓楊宗很是志得意滿。
不過隨後,程末接下來的話,就讓他呆滯在原地。
程末說:“雜耍的本事,我一概不知,當然沒法給你答覆。”
語氣懶洋洋的,像是直接失去了興趣。
“哈哈哈!”言歸聽他這麼說,立刻大笑了出來,“程末,你真的是腹黑得可以,這話讓你說的……哈哈哈……”
沒想到自己的得意絕技,居然被程末這般羞辱,驚怒之餘,楊宗大吼一聲,縱劍朝着程末刺來。
“當!”
在場諸人之覺得眼睛一花,楊宗的長劍就脫手而飛,在半空中打着圈子,“啪嗒”一聲,頹然掉下。楊宗自己也大喫一驚,完全沒有反應過來,見長劍脫手,立刻退後到地上的劍旁邊,伸手又將它撿了起來。方一入手,就感覺自己右手刺痛不已,低頭一看,握持的虎口位置,已經被震得又紅又腫。
衆目睽睽之下,所有人只看到,在程末的手上,只握着一根他剛纔喫飯所用的筷子。筷子的末端,直直指着不遠處的楊宗,他剛剛就是用這個,一擊打落的楊宗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