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欲罪封尊 >卷三:彼岸沉浮 八十八:劍求依舊
    “劍都握不牢,你的劍法不是用來雜耍,還是幹什麼?”程末的聲音,淡淡傳來。

    他自己說這句話或許無意,但落到聽的人耳中,可就是貨真價實的“殺人誅心”。

    被程末這般冷嘲,楊宗當真是差點氣炸了肺,好容易平復下情緒,又對程末大喊道:“你也不過是力氣比我大罷了,有本事的話,你不要接我的劍!”

    他自忖方纔不過是他太過大意,才被程末趁虛而入,現在重新握死了自己的劍,對着程末,嚴陣以待。

    “好啊。”程末輕點了下頭,將手中的筷子輕輕一挑,換作只用兩根手指捏着它,對着楊宗一示意,像是在告訴對方“這樣可以吧”。

    楊宗見此,臉色從青變白、又從白變紅,彷彿一口氣堵在心底,不吐不快。他看準了方向,又是一聲大吼,朝着程末直面斬來。這一下又快又準,就是要趁着程末不注意,打對方一個猝不及防。

    視野之中,那個靜坐在座位上的少年,在他的劍鋒逼近中,仍舊紋絲不動。而對着這樣的身影,生平頭一次,楊宗的心中產生了懼意。恐懼源自於未知,現在的他,就是完全想象不到,這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人,是怎麼做到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穩坐泰山的。但事已至此,豈有他疏忽的時刻,狠狠咬緊牙關,楊宗的劍快速絕倫,如離弦之箭,徹底一去不回。

    就在他的劍即將觸及程末的那一刻,楊宗的手腕,突然又是一痛,鑽心的痛處,幾乎要讓他再次將劍扔掉。慌亂中楊宗匆忙後退,再低頭一看,自己握劍的手腕上,一個圓圓、小小的紅色凹痕,像個印章般,讓人觸目驚心。再一看對面,程末握着筷子的手,不知不覺,再次向前提了一些。

    冷汗,從楊宗頭上劃過,他絲毫不懷疑,如果程末方纔有心,自己這隻手,就已經被那根筷子穿過、算是徹底的廢了!

    “你……你怎麼可以比我還快!”楊宗難以置信地說,他分明見到,在自己動手之前,這個少年明明還沒有任何動作,但是事實卻是,對方的攻擊,比自己更快!

    “你已經很快了,我沒有比你更快,”程末說:“我只是猜到了你的軌跡,提前在等你。”

    這點從旁觀的蒼梧老人,看得則更爲清楚。在他的眼中,程末根本就沒有太多的動作,只是直接將筷子點出,隨後就像是楊宗自己特意撞上來一般。這不是後發先至,應該來說,他們都是同時出手的。

    但這其實才更爲驚人。

    這意味着楊宗出手的那一刻,程末就完全判斷出他接下來的全部招式!

    “這能做到嗎?”楊宗更爲震驚,“你是一直在盯着我的手、還是腳?”他的認知中,只有一直盯着對方的動作,才能判斷出下一步的可能。

    “都不是。”程末想了想,纔對他說:“可我就是能知道,你的劍下一刻會怎麼出。”

    這已經是他的本能,他當然也無法給楊宗一個具體的回覆。

    “我不信!”楊宗近乎癲狂地再次縱劍衝上,一次次揮劍,又一次次被程末逼退,劍勢愈發狂亂,已經毫無章法。隨着被程末挑落的,似乎不僅僅是他的劍,還有心中的某些東西,在這一刻,也悄然粉碎了。

    又是一劍,楊宗徹底用了全力,帶着凌厲的殺氣,朝着程末撲面而來。原本出劍,他還留下了幾分餘地,只有這一次,他就像一隻受傷的野獸,發狂般要撕碎眼前的一切。然而眼前一花,他的動作,不由得停了下來。

    那根筷子,在此之前,早已停留在他的眼尖,楊宗的劍,離程末還有些距離,但只要他敢再靠近一點,程末的筷子,毫無疑問,就會刺穿他的眉心。

    這場比試,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有其他的結果。

    僵持的氣氛、一動不動的二人,所有人望着這一幕,大氣也不敢喘。或許他們都沒意識到,他們都快忘了呼吸。

    忽然間,楊宗將手高高擡起,就要將自己的劍扔出去。

    程末眼疾手快,先一步用手擋住了他的胳膊,讓他再次將劍握了回去。

    “你做什麼?”程末說。

    “我不是你的對手,這劍,還練它做什麼!”楊宗大吼了出來,退後兩步,已經淚流滿面,“我原以爲,它能帶給我無盡的榮耀,我才一直練習、一直練習,一直拼了命的練,比所有人都要刻苦!可是現在呢?它給我帶來了什麼?恥辱,只有恥辱!”

    這一句話,不僅是把楊宗內心的不甘、憤懣,統統宣泄了出來,還像一根根釘子一樣,扎入了在場所有人心中。

    是啊,他們心裏所想,和楊宗有什麼不同呢?

    爲了改變自己的命運,爲了可以讓自己不再被欺辱,他們纔來到這裏,數年如一日般苦練,都是夢想着,可以靠手中的劍,爲自己掙來原本失去的榮耀。

    但現在,這些在這個外來的少年面前,完全成爲了虛妄。他就像一座從天而降的高山,用無可置疑的事實,將他們曾經的幻想,徹底碾成粉碎。

    多麼可憐、又可笑的執念,是這麼弱不禁風。

    “難道你的劍,僅僅是用來維護你驕傲的工具嗎?”程末冷冷說。

    “那難道你不是爲了自己變強,才選擇你的劍嗎?”楊宗看向了程末腰間的三尺劍。

    “我是因爲變強,選擇了劍,而不是爲了變強,纔去用它。”程末搖頭說:“況且後來,我知道了另一件事情。”

    “什麼?”

    “劍只是劍,它沒有自己的驕傲、也沒有自己的榮耀,它所有的,只是自己。”程末站起身來,認真地說:“純粹的劍,不代表任何人、任何事,它只代表自己。而作爲御劍之人,你只能選擇自己的內心去做什麼,而無法抉擇,劍它代表了什麼。”

    這一句話,猶如雲開撥霧散,吹開了所有人心中的迷惘。程末的話,是他們在過往的時候,從沒有去深思過的。而現在將它記在心中,越去品味,所能感覺到的,也就更多、更不同。

    “話說的有道理,只是說的太淺顯了,不夠指點人的意味。”

    一道聲音,憑空出現,在整個飯堂內隆隆作響。所有人聽到了這個聲音,紛紛露出了恭謹的表情。

    只有楊宗,顯現出了慌亂。果然,之後又聽這個聲音道:“楊宗無故生事,屢教不改,罰你今天不允許喫飯,再將今日的功課多做十遍。如果日落前沒有完成,嚴懲不貸!”

    聽到對自己的命數下了這種宣判,楊宗垂頭喪氣,灰溜溜從大門走了出去,去忙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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