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欲罪封尊 >十九:雲從天野出
    程末低下頭,裝作繼續吃麪的樣子,實際上是不想讓人看出他的表情。

    來大漠這麼久,對於東域的一些情況與細節,他雖然有所獲知,但依舊一知半解。他是自由的孤鷹,遊過萬水千山,看似逍遙隨性,卻從不知山水僻壤的艱辛與過往,更不如那嬌小的草葉,是生在土壤中,雖然被禁錮,卻切身聽聞過大地上發生的故事。

    直到今日,才得以管中窺豹,獲知亢龍宗與裂封派的關係,到底惡劣到什麼程度。即便在最隱祕的角落,也有像這些“粗野”之人,在盤算着要攻破亢龍宗的宗門,以消心頭只恨。而亢龍宗的弟子,也纔會日夜嚴陣以待,忌憚他們,由甚於荒漠的靈獸。

    不過。

    “那把鑰匙,好像是真的。”

    程末喃喃自語。

    一聽於信這麼說,原本圍在周圍的人,立刻驚疑不定起來,竊竊私語中,帶着些許的猜忌和抗拒。

    對他們來說,亢龍宗自然讓人不滿,可說到底,他們和亢龍宗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更不至於像裂封派那般與之針鋒相對。單單爲了一個祕藏的機會,就去襲擊亢龍宗的分舵,並與之結怨,這其中的收穫,到底比不比得上損失,還是兩說。況且他於信看似說的輕描淡寫,到時候真的能那麼順利與否,也是無人可知。

    看出了他們的忌憚,於信恰到好處地開口說:“我知道各位有爲難的地方,也未必完全信得過我。但諸位儘管放心,我於信也絕不會做讓人送死的事情,畢竟要襲擊亢龍宗的分舵,我們自然也是作爲主力親自前往,又怎麼可能做沒有把握的事?而且我還可以承諾一點,等攻破亢龍宗在這甘掖附近的分舵後,其中的財物,我們只取少部分,大部分都留給願意跟我們一起去的人!”

    他這般說完後,一些人的眼睛,已經炙熱起來。一個亢龍宗的分舵,即便只有一部分,那裏面的財物,也是天價的計算啊。

    人心底中蠢蠢欲動的不安分子,已經被調動了起來。

    見差不多恰到好處了,於信也是滿意地點了點頭,說:“看來各位心中已經有計較了,我給各位一炷香的時候考慮,到時候還想去祕藏的,儘管跟着我們走,我們先去將亢龍宗的分舵平了,之後就帶大家去……”

    他話還沒說完,人羣之中,一道影子閃過,帶着兇猛的氣勢,朝着於信當頭劈來,洶涌的真元,上來就是至殺的絕學,毫不留手!

    突然而來的襲擊者,面帶冷笑,於信的那些話,從一開始他就一個字也不相信,且不說裂封派到底是不是存着利用他們的心思,一開始就想讓他們去當炮灰替於信送死。就算於信說的屬實,無論是亢龍宗的財物、還是那處密藏,他所開出的,都不過是空頭支票罷了。大漠之中,人心險惡,誰又能真的變心彼此?只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與其相信於信,不如趁着現在,直接將那鑰匙搶過來,到時候有鑰匙在手,又何必受他人指手畫腳?

    倉促之中,居然有人會襲擊自己,於信倒是絲毫不慌亂,滾滾真元而來,望着衝過來的對方,他也只是輕輕地後退了一步。

    在他面前,一個巨大的空洞,憑空出現在眼前,宛如一張巨大的嘴巴,猙獰張開,朝着衝來的人影,又驟然緊閉,消失在原地。

    慘叫聲,也沒有聽到,只是見那個人的身體,瞬間四分五裂,頹然掉在了地上,肢體則已經殘缺不全,不論怎樣拼湊,也湊不出一個完整的人,似乎真的就是被野獸撕咬過一般。而那個人的頭顱,還完好地保存了下來,掉在地上,滴溜溜亂滾,最終仰天停下,佈滿血污的臉上,露出了驚恐而不可思議的神情,分外令人恐怖。

    鮮血四溢,猶如萬紫千紅,被裝在了煙花之中,點火後,綻放出觸目燦爛。

    周圍的人卻如遭瘟疫,唯恐避之不及。嫣紅的痕跡,也灑在了程末的面前,濺了一些,到他的碗中,如墨汁般,緩緩化開,讓整個碗中剩餘的麪湯,也變成了淺紅的顏色。

    程末一動不動。

    眨眼斬殺一人,於信卻不爲所動,看了眼已經呆若木雞的旁人,此時不論他們還有什麼心思,已經都不敢輕舉妄動。

    於信好像根本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一般,只是爽朗一笑,說:“一炷香的時間不變,各位還請好好考慮,要不要和我們去這一趟。”

    說完,直接帶着他的那些人,徑直朝着山谷外走去。

    一炷香的時間,說短,也極爲短暫,最終,此地還是有將近一半的人,決定去追隨於信。這也算富貴險中求,他們來之前,對於大漠的兇險也就早有心理準備。況且,就算亢龍宗事後要調查,他們也可以推脫說都是裂封派所爲,撇清自己的干係。

    而那其中,也包括這裏面鋪的老闆,那個被稱爲“章頭”、和於信很熟識的人。

    走了那麼多人,這處據點,一下子變得有些冷清。不過在這裏的人,也都是習以爲常。畢竟不需要多久,還會有新的冒險者,用各種方式,重新找來這裏。

    “那於信,還是有兩下子啊。”言歸像是記住了那招詭異的絕學,仍舊沉思不停。

    程末並不回答,稍作沉思後,迅速起身,同樣向着谷外飛奔過去,沿着那羣人前行的方向,一路追了過去。

    “你要幹什麼?”對於程末時不時作出的出乎尋常的舉動,言歸偶爾還是無法習慣。

    風塵漸起,前面留下的腳印,很快就被掩埋乾淨。但那麼多人即便一動不動,留下的濃厚的氣息,在程末的感知中,依舊一目瞭然。出了山谷,沿着另一處方向,孤峯既指明瞭前進的方向,也成了視野的最大阻礙。

    終於繞出了這片區域,程末重新分清了方向,面對着一望無際的空曠蒼茫,再次快步而行。

    一絲陰厲的氣息,驟然出現在他的感知內,讓他警惕頓生。

    兩道羽箭,猶如流星從天而降,帶着凌厲的氣息,對着程末飛快襲來,軌跡多變,宛如蝴蝶漫天飛舞,幾乎讓人分不清方向。

    三尺劍飛快出鞘,程末當頭斬去,不過一劍,剎那之中,兩根斷箭插在了他面前,沒入土中一尺有餘。這幾乎是他隨手而爲,完全沒有過多考慮。桂斂鋒的劍法,越是修行,愈發覺得它的博大精深,劍意流轉之中,舉手投足,莫不爲劍法,完全成爲了一種本能。

    大地顫動,是大荒之中,有兇獸走來,荒蕪的氣息,周遭的生氣飛快流失,程末可以感覺到,連他身上的元氣,也在被瘋狂撕扯着,就要流失殆盡。

    靈臺之中,寒光閃動,絕對的零度,伴隨着呼嘯的風聲,冰封了所過的一切。萬物封藏,山寒水冷之內,那荒蕪的氣息,也被程末徹底以寒氣封死。同時,空間之內,青光閃爍,無數火光躍動,宛如樹叢之中,萬千青色梅花朵朵綻放,充沛的元氣,所醞釀的,卻是毀滅的氣息,正如寂靜堆放的乾草,只需要一顆火星,就會瞬息引爆!

    “暫且停住!”斷然喝出的聲音,卻是於信,程末的梅落青焰,也給了他一絲心悸的感覺,讓他馬上叫停了雙方的爭鬥。

    原本和程末交手的幾個人,從暗中出現,退到了於信的身後。程末冷冷看着這一切,針對的氣息少了一些,身邊的青焰,也依舊沒有完全撤回。

    更多的人逐漸出現,錯愕地望着這一切,正是之前跟着於信離開的那些人。於信望着程末,沉靜說:“小兄弟,你一路跟着我們,到底是打算做什麼?”

    對這個結果,程末早就知道,應該來說,從一開始跟着他們的時候,就沒有真的要隱藏自己。此時,他只是自然地道:“想要分一杯羹。”

    “分一杯羹?”

    “你方纔給的一炷香的時間,太少了,我現在才考慮好。”程末望着於信,慢條斯理地說:“現在,我也想和你們一起去亢龍宗,又可否帶我一個?”

    於信一愣,之後大笑說:“好啊,小兄弟,你若有次膽氣,當然也可以跟我們一起!”

    “這?”唯一弄不清的,像是隻剩下了言歸,他有些不解,爲什麼程末會這樣選擇。

    可是程末的臉龐,一如既往的淡漠,是風平浪靜的大海,只看表面,猜不出深藏其下的波濤洶涌。

    “不過小兄弟,”於信突然說,“你到底還是最後加入的,如果和剩下的人就這麼一視同仁,恐怕也是無法服衆?”

    “你要我怎麼樣?”程末一聽這話,就能猜出,對方是有什麼事情要自己去做。

    “呵呵,很簡單。”於信一邊說着,揮了揮手,身後一個人立刻跟上,那個人乾枯瘦小,面容極黑,說得滑稽些,簡直就像是剛剛從土裏爬出來的一樣。可就是這個人,空蕩蕩的,彷彿一個影子一般,之前一直跟在於信身後,在他出面前,程末幾乎毫無察覺。

    “我這個兄弟,叫做陰蕭,沒什麼別的本事,唯獨隱匿行蹤、探查情報,是天下一絕。”於信一邊拍着陰蕭的肩膀,一邊對程末說:“還請到時候小兄弟你和他一起先去打頭陣,將亢龍宗甘掖分舵的情況探查清楚,再出來告訴我們吧。”

    “好啊。”程末不假思索般,點頭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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