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欲罪封尊 >二十四:應到之人未到
    淡黃的光線中,一個又一個光球,接連漂浮在程末身邊,如懸浮在泡沫之海般虛幻,讓人捉摸不定。

    散射的光源,又讓人看不透這些光線到底是從何而來,彷彿是光線包羅萬象之中,佈滿了世間每一個角落,似飄動,似輕拂,似最爲美好的世間,用清晰的一切,慰藉着人勞累的心靈。

    特別是,程末看到一個光球飄蕩在程末眼前,裏面還有着似有似無的圖像。

    忍不住伸出手,他用一根食指,輕輕地碰了碰上面,像是一個好奇的孩童。

    立刻,一道複雜的圖景,出現在了程末的眼前。

    “爸爸!媽媽!”孩童的聲音傳來,在飛快地跑着,跑到了一戶人家前,擁入了一對夫婦的懷抱。

    程末不是以旁觀者的姿態看待這一切,而就是用這個孩子的眼光,親歷着一幕幕過往。

    他立刻意識到,這就是別人真實的記憶,從中能體悟着他們在當時切身的體會與經歷,甚至於,內心的想法。

    跟隨着孩童的視線,程末的目光忍不住向周圍看去。

    這是個獨特的環境,兩旁樹林茂密,高聳入雲,巨木之間卻保持着極大的間隙,像是它們用自己的枝幹作爲了頂棚,共同鑄造出一個巨大的天然宮殿。

    就在一處大樹下,又一幢掏空了巨大樹幹做成的房屋,孩子的家就在這裏。房屋門前的一張桌子上,擺滿了豐盛的菜餚,父母拉着他走到面前,笑着對他說:“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有什麼願望嗎?”

    “我希望可以永遠像今天這樣幸福!”孩童開心地回答。

    伴隨着一家三口的歡聲笑語,程末的意識從沉浸中逐漸退了出來,光球從眼前緩慢飄遠,回想着剛剛看到的一幕,沉吟不語。

    “孩童的願望,最爲純真美好,所以保留下的,也最爲純粹。”

    不知道是誰,說出了這一句話在場中,就像是在解釋着什麼一般。

    偏偏最爲意外的,是程末也認同了這句話。

    隨後,第二個光球也飄到了程末的眼前,那一道聲音繼續響起,如同魅惑一般——

    “想要再看看別嗎?”

    程末稍一猶豫,仍舊深處食指,觸碰了這一個光球。

    這一次,他透過光球的景象,看到的是一個老婦人的原貌。

    一處簡陋的屋子裏,老人垂垂老矣,躺在牀上,一動也無法動彈。她的呼吸越來越微弱,身體也愈發衰竭,說是隨時就會去世也並不爲過。

    而且就在房屋裏,擺滿了喪葬的用品,牀的旁邊,跪着她的一雙兒女,早已泣不成聲。

    親人臨近死亡,自己除了眼睜睜看着對方離去,卻無可奈何,這或許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可是在牀榻前,明明還坐着另一個人,死死握着老婦人的手,臉上帶着笑意。

    那是一個老公公,他的臉上掛滿了淚水,可是握着陪伴着自己一生的愛人的手,嘴角強撐着還是在笑的。

    而且老婦人臨近死亡,在這個關頭,她自己也在笑。

    程末明白,這個時刻爲什麼會笑。生命的結尾,面對着自己的後輩、愛人,回想着和他們生活的點點滴滴,一生的時光,也在此得到了圓滿。沒有什麼比現在結束更爲讓人安心,一切自然應該以笑對待。

    隨着從這裏退出後,那一道聲音再度傳來——

    “生活之中,難免有磕磕絆絆,即便是和最愛的人共同走來,已有的記憶,未必沒有痛苦。可是在最後的時刻,所能記住的仍舊只有開心的回憶。這或許是有意識取捨的結果,並不一定真實,但,同樣是人心最爲真實的選擇。”

    程末道:“人如果重視的是快樂,理所應當保留的,自然也是快樂的記憶。”

    “還要再看其他的嗎?”

    隨着這道聲音後,接連不斷的光球一一從程末眼前浮過,透過它們,程末看到了戀人的長相廝守、宴會的高朋滿座、修士突破境界後的歡欣鼓舞、還有農戶耕種一年大豐收後的舉族同慶……每一點一滴,無論他們留下的是汗水還是淚水,是相愛還是別離,那源自於內心的感恩,都是做不得任何虛假。

    正因爲無比真實,纔會感染到許多人,將這一份真摯的情感,徹底保存下來。

    讓人如身臨其境的無比感動。

    “還要繼續看嗎?”那聲音繼續道。

    “不需要了!”程末的聲音無比清晰,絲毫沒有沉溺於其中而迷失,畢竟他已經得到了釋宗的傳承,而對於心的控制,已經到了旁人難以企及的地步。

    “用這種虛假的東西裝神弄鬼,難道就以爲可以騙得到我?”

    “假?你是認爲這裏面的一切,都是假的嗎?”那聲音不帶感情地說。

    “記憶是真的,展現的手法卻太過虛假。”程末冷冷道:“你放了這麼多美好的回憶,無外乎是想要迷惑住我,卻不曾想得,但凡真實之中,有美,自然就有惡和醜,單純將光鮮亮麗的一面示人,誰又察覺不出裏面有所蹊蹺?”

    程末從一開始就帶着警惕之心。

    ……

    “叔叔,咱們這次又要去幹什麼?”

    赫連悼被赫連瑜抓在手中,滿臉的不願意。

    因爲嫌他腳程太慢,赫連瑜直接抓起他飛了起來,其他人都被他們遠遠拋在了身後,只能後面慢慢跟上來。

    “你不是說好放他離開嗎,怎麼又……”

    “我是說好的讓他離開,可沒說好就這麼回去。”赫連瑜的眼中,那座山峯已經近在咫尺。

    “況且你應該知道,我這麼着急到底爲了什麼。”赫連瑜朝着那裏飛速靠近,“如果我沒猜錯,依氏一族這一次,恐怕還會繼續搞鬼。”

    ……

    “說得好,有幾分膽氣。”屏風後一陣腳步聲,一道人影從後面走出,修身長脖,正是程末之前見到的奇特怪人,“但有一點你可猜錯了,我只給你看美好的一面,不是爲了迷惑你,而是害怕。”

    “害怕?”

    “害怕醜惡的那一面,你承受不起!”

    那怪人厲喝的聲音中,四周的場景爲之一變。光線消失,化作了亙古無垠的黑光。

    用黑光來形容,而不是黑暗,是因爲眼前的一切實在是太過奇特。

    明明四周都是一片混沌,偏偏又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程末甚至連那怪人的方向,都歷歷在目。

    而在黑暗背後,滲透的是無數淒厲的慘叫聲,是無數人懷着巨大的怨恨,發出了最深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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