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很嬌小,力氣也小,加上沒什麼合適的工具,過了半天也挖不出多深。所幸她要找的東西也埋得很淺,再一次把上面的浮土掀開後,她的手就摸到了一樣東西,硬邦邦的邊緣,很冰涼的感覺。
妙把那件東西拿了出來,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鐵盒子,並沒有鎖頭,也嚴絲合縫地密封着,重量沉甸甸的,像是裏面裝滿了東西。
她正要把它打開。
“小姑娘,那件東西,能給我看看嗎?”
一個聲音,忽然在她的身後響起。
妙渾身顫抖。
她沒有看到對方,也沒有聽過這個聲音。
但不知爲何,就是有着一種刻骨銘心的恐懼。
是與生俱來。
……
混雜了無數不同念頭的願力氣息出現的一刻,整個房間內都像是起了共鳴。無數嘹亮的聲音響起,如各種雜亂的歌聲,匯聚成一首漫無目的的合唱。
尤爲特殊的,是程末自己的身體,也跟着發出了一串波動,像是與之應和,也彷彿在爲之歡呼。
他可以感覺到,是靈籙中的菩提心,在渴望着這些願力的元氣,就像是一個傳教之人,渴望着自己忠誠的信徒膜拜。
唯獨警惕的感覺,在程末的心中揮之不去。
“在翠羽山的妖族中,也有着對於圖騰的崇拜與願力的收集,如果說除了早已消亡的釋宗還有誰對這股力量最爲熟悉,肯定就是他們了。”言歸道:“或許在應用的巧妙上翠羽山遠遠不如釋宗那般包羅萬象,但是在翠羽山之內可是有數以千萬計的妖魔,數目比巔峯時期的釋宗還要多出許多。而且他們幾乎全部都是狂熱的信徒,無論是對於妖帝的信仰還是對於本部圖騰的崇敬,都是無可比擬的。有這麼大量的願力加持下,翠羽山也掌握了一些願力的用法,自然不足爲奇。”
言歸道:“難道依遠青是發現了你在收集願力,想要以此來和你做交易嗎?”
依遠青說:“這是整整一萬妖族信徒所匯聚的願望之力,我猜,或許你很想要它。畢竟整件事情的開端,就是你爲了一點願力,才把那個女孩找回來。”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原本的交易依舊成立,你依然可以拿到這一份願力,只要你把那個女孩交給我。”
“怎麼樣,即便如此,你也不考慮一下嗎?”
依遠青紫色的瞳孔,帶着自信的色彩。
程末面露猶豫,可是他雙眼中的渴望,是不言自明的。
就連廣界鍾內的菩提心,似乎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一陣陣的波動刺激着他的腦海,如同在催促着他作出抉擇。
願力,沒錯,正常事情,都是由此而起。
他一開始想得到的就是這個。
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
不過。
程末猛然閉上了眼睛,再度睜開,對着依遠青只問了一個問題:
“那一天來找我的光頭,到底是不是你?”
依遠青說:“算是我的一個化身,你要是當做是我,也可以。”
“那麼,我們的交易,也就成立了。”程末說。
依遠青點頭,道:“那……”
他想詢問程末什麼時候會把那個女孩送過來。
“既然交易成立,我也就要按照交易的內容辦事了。”
程末輕輕開口,訴說的話語,代表着不容置疑的絕對:
“你跪下,向我磕頭吧!”
……
飛在空中的赫連瑜猛然停了下來,就像一隻鳥一頭撞在了無形的屏障上,狠狠在空中轉了數個圈才穩住了身勢。
赫連悼就沒這麼好運氣,本來被赫連瑜抓在手中就不舒服,這下子更是直接掉了下去,重重摔在了下面的地上。哀叫着揉着屁股起來,這點傷對於他來說雖然不在話下,但也並不好受。
“叔叔,怎麼了?”他不滿地問。
“蠢材,你就沒感覺到前面有什麼不對嗎!”赫連瑜根本沒有看他,望着前面的眼神,透露着無比的凝重。
赫連悼一怔,也跟着仔細看了過去,才發現山勢連綿當中,不知何時被人爲隔斷出無數禁制,讓整片區域徹底變成了孤立的禁區,外人斷然難以入內。
“是誰幹的?”赫連悼不解。
“就像是一個,圍獵老虎的陷阱。”赫連瑜說。
“這麼嚴重嗎?”赫連悼看了自己叔叔一眼,道:“不過就算是這麼厲害的陷阱,叔叔你也有辦法進去吧。”
他以爲赫連瑜是在強調這個禁制的可怕。
“笨蛋,你沒領會重點!”赫連瑜恨鐵不成鋼似的道:“如果爲了圍堵一個獵物,都需要準備這麼大的陣仗,那被圍捕的東西,又有多麼可怕!”
赫連悼這才明白他擔憂的又是什麼,臉色不覺也是變了。
……
“跪下,磕頭吧。”
程末冷冷的聲音,落入到依遠青的耳中,讓他也是一愣。
而等到明白程末的意思後,他的表情也變得極爲難看起來。
“你讓我做什麼?”依遠青沙啞的聲音,壓抑着某種情緒。
“我說,讓你跪下,給我磕頭!”程末毫不猶豫地道:“既然你要按照原本的交易行事,好,我就把交易內容和你重複一遍。按照開始說好的,我替你去找‘仙人’,你就給我願力。但我明明記得,當初答應好給我的,可不是這種願力,而是你要親自跪下來,像我表示跪拜。”
程末帶着無可反對的口吻道:“像這種狂熱的願力,雜而不純,與其說是信念,根本就是一羣瘋子的妄想匯聚物,拿它給我,你怕不是在開玩笑。我要的,則是帶着明確的信仰,是要你真心對我表示誠意,所凝聚而成願力。兩者之間的差距可謂天壤之別,你既不願意敞開心扉,讓我佔據你內心最爲尊崇的位置,又算什麼尊重交易?”
程末知道,翠羽山的妖族作爲信仰的,除了妖帝外,就只有他們各自的圖騰崇拜。讓其下跪叩拜自己,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情。
正因爲不可能,他纔會提出這種條件。
如果在此之前,對於這個交易,他或許還會心動。
可惜。
而且他也厭惡,有人敢欺騙自己。
從得知他依遠青就是那個來找他的光頭後,這件事情,他就不想善終了。
被這樣一個毛頭小子平白侮辱了一番,依遠青怒氣萬丈,深深吸了幾口氣,想要強行把怒火壓制下去。
程末在此時已經轉身說:“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就要走了!”
他一刻也不想在此浪費。
“給我停下!”依遠青哪裏肯讓他輕易離開,手上的光球突然炸裂,頓時間,無數的影子包圍了程末,一幕幕圖像圍繞着他的全身變化不定,一幅跟着一幅,如同重重疊疊的迷宮,要將他困在裏面。
程末驟然轉身,在他的眼中,一道紫意一閃而過,他的瞳孔也變成如依遠青那般的紫色。不過紫色沒有僅僅侷限在他的雙眼,繼而蔓延到他的腦後,變成了一輪紫色的光環,浸透着萬法不侵的威嚴。
紫毫相光,源自於釋宗的願力心法之一,屬於大相光術的一部分,如今被他施展出來,釋宗的絕學精妙,也就從此重見天日。腦後光環,法相威嚴,舉手投足之間,如同大威菩薩再度現世,匯聚世間願力,盡顯莫測神功。
紫光乍現,割裂了層層幻影迷障,如一雙大手破滅了萬千虛幻,直達世間本源。等到程末完好無損地站在依遠青面前時,所能見到的只有對方的目瞪口呆。
程末自然知道對方不可能贏過自己,若論願力運用之精妙,世間無出釋宗其右者,依遠青和自己拼這招,可就真的是撞在了刀口上。而且聽言歸所說,依遠青本人修爲雖強,但大多神通,都是依附於願力而修行的。
“你若放棄使用這些願力,單純用深厚的修爲來壓迫我,說不定還大有勝算,可惜。”程末搖頭道。
依遠青咬了咬牙,他浸淫與願力修行多年,雖不敢說運用的出神入化,但放眼翠羽山,也難有其敵手。尋常人看不透他的神通巧妙,和他照面也只能束手待斃。現在卻在程末手下吃了癟,又怎麼會甘心。
“我不信!”大吼了一聲,他對着程末怒目而視,匯聚在這一小房間內的所有的願力,開始集中在他的身上,讓他的氣息節節攀升。
程末望着依遠青怒視着自己的紫色雙瞳,忽然說:“我喜歡。”
“什麼?”依遠青不解。
“我是說你的這雙眼睛,我很喜歡。”程末指着他說:“紫色的眼睛,放眼天下也是罕見。解決掉你之後,我會特意留下它們,放在我牀頭的罐子裏,作爲戰利品收藏起來。”
在程末說話時,此刻他同樣紫色的碧眸,閃動着別有深色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