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欲罪封尊 >三十一:一念或成神佛
    “善後?”程末冷笑了一下,“八成是幫我收屍吧。”

    “你要這麼想,也隨你。”大鐵匠說:“我確實幫你準備了一口棺材。”

    順着他指的方向,程末真的看到了一大口棺材擺在了陰影中,規整的邊角,有着一股讓人不敢冒犯的凜意。

    “哼,”程末從大鐵匠身上擡起了腳,道:“那口棺材太過龐大,倒是正合你的身材,我和妙的後事不需要你來置辦,早點帶着它回去,留着自己將來用吧!”

    這是擺明了不會現在爲難對方,但也不想再和他扯上關係,由此劃清界限。

    大鐵匠從地上爬了起來,望着程末的背影,苦笑道:“你還是埋怨我,從一開始把你拉入這份田地嗎?”

    程末不答。

    “但我覺得,你應該感謝我。如果不是我讓你趟了這趟渾水,那個女孩,說不定早已喪命。”

    大鐵匠的話還沒說完,猛然覺得眼前一花,緊跟着心口一緊,身不由己地騰空起來。

    是程末以迅雷之勢衝到了他的面前,單手把他提了起來。

    儘管程末要比對方瘦小許多,卻也真的只靠單手就把大鐵匠給硬生生抓起。

    黑色瞳孔中,滿是凌厲的憤怒。

    “我知道你想殺我,也知道你敢殺我。”大鐵匠喘不過氣,還是說:“但我這次,真的是來幫你的!”

    言歸道:“程末,也別意氣用事,我看他這樣子,好像真有什麼要說的,畢竟現在騙你也沒必要,不然,先聽他把話說完吧。”

    程末聞言,直接鬆開了手。

    “哎呦!”大鐵匠一下跌坐在地上,不斷喘着粗氣。

    “有話趕緊說!”對這個敢騙自己的人,程末真的不想和他廢話半句。

    “妖族的人,還有沒追來吧。”大鐵匠道,不過他這句卻是顯而易見的廢話,程末和妙能安然無恙地在此,自然就是把那羣人甩在了身後。

    “但現在對你而言最重要的,不是那羣人會不會追上,而是那個女孩,還能活多久。”大鐵匠說:“你騙得了別人,但騙不了自己,你就親自檢查過她的身體,應該很清楚的知道,因爲那股龐大的元氣,她的身軀早就像個塞滿的破麻袋一樣千瘡百孔,隨時就會崩潰。即便沒有那些人作梗,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程末心中一沉,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雙拳。

    這件事他又如何不知道,關於此也和言歸不止一次地探討過,但是一直毫無對策。

    不管是神奇的丹藥還是功法,哪怕天底下又真的有能生死人、醫白骨的絕學,對於妙現在的情況,都會一籌莫展。

    因爲那不是一種病。

    成爲了“鑰匙”,那就是命中註定的結果。

    但現在大鐵匠說,可以幫他。

    “你有辦法讓妙好起來嗎?”程末還是帶着點希望。

    “對那股元氣,我是沒辦法了。”大鐵匠搖頭說:“那些元氣潛移默化地影響着女孩的身體,彼此已經合二爲一,甚至成了她自身的一部分,就算真的能取出,也還是會要了她的命。”

    “那你在這和我廢話什麼!”希望破滅,程末頓時惱怒起來。

    “但是讓小女孩活下來,我還是有辦法。”大鐵匠一邊說着,轉身走到了那口棺材旁,打開了棺蓋在裏面摸索了片刻,拿出了一件東西扔給了程末。

    程末望着手心中的東西,道:“鈴鐺?”

    一個帶着長柄的金色鈴鐺,上面刻滿了神祕的靈紋,帶着一種不可明說的底蘊。

    “這是啓迪之鈴,是我煉製的法寶當中最重要的一件,現在我把它送給你,算是一點補償。”大鐵匠走到程末面前,說:“小女孩的身體千瘡百孔,靈魂卻還算完整。但就這樣下去,到了最後關頭,她也不免會魂飛魄散。等到那時,你就搖動這個鈴鐺,它能保持住小女孩最後一點魂魄完整,說不定,也能給她最後的機會。”

    “我去,這就是個鎮魂之物啊!”言歸喫驚道:“類似於靈僕的存在,只不過把憑依物從另一個活人變成了法寶,這樣即便失去了身軀,只要魂魄完整,那就還能保持自我。這麼重要的東西他都捨得給你,當初要不是我少個類似的東西,我也不會直接依附到你的身上。”

    “那不如現在就給你用一下?”程末相信這個東西絕沒有這麼簡單,天底下從不會有不需付出代價就得到的好事,他直視着大鐵匠,說:“告訴我,使用它,會有什麼代價?”

    “代價?你不會有什麼代價。但頂多再有一年的時間,被它庇護的魂魄仍會不可避免的分崩離析,如果在這期間,你想不到別的辦法,小女孩還是會死。”

    大鐵匠慘笑了一下,說:“我知道這離你想的有很大差距,對於小女孩,只不過多給她換取一點苟延殘喘的機會。但,這已經是我最後能做的了。至於到底要怎麼用,全靠你們自己了。”

    說着,大鐵匠拍了拍程末的肩膀,準備離開了這裏。

    臨走前,他對程末的最後一句話,是:

    “希望你們,最後有一段無拘無束的愉快旅途。”

    隨着大鐵匠的離去,整條街巷中,徹底只剩下了程末自己一人。

    風箏上的一串燈籠,也慢慢暗淡下去,耗盡了裏面最後的燃料。

    一時之間,四下中籠罩在黑暗的包圍中。

    “你怎麼想,這個到底要怎麼辦?”言歸詢問說:“用這個鎮魂鈴鐺,確實算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但,一旦用了,可就真的沒法回頭了。那樣一來,小丫頭,就徹底不再是個人了。”

    對這一點,言歸自己要比誰都清楚。拋棄了人的身份、僅僅作爲一個依附物而存在,有着很難被他人所知道的痛苦。

    程末沒有回答,只是將鈴鐺收了起來,轉身回到了客棧。

    對於他來說,這件事也讓他的思緒很亂,需要從頭一點點釐清。

    房間中,燈火都熄滅了。

    似乎是妙一直沒等他回來,先睡着了。

    不過很快,程末就察覺到了異樣。

    牀上的妙不停翻着身,像是在壓抑着某種痛苦。

    程末趕到她身邊,發現從她的經脈中,甚至散發着淡淡的金光。

    “發作的間隔越來越短了。”言歸道:“是因爲上次爲了救你,她一口氣用了太多的元氣嗎?”

    “像是一個殘破的堤壩,漏出的水越多,之後崩潰的就越迅速。”

    程末立刻又倒出了兩枚鎮陽丹,給妙服下。

    聽着她逐漸平靜的呼吸,言歸說:“不管貧窮疾病、生老病死,我們從出生開始,至少有一些機會,還是公平的。偏偏像是這個小姑娘,上天就從沒給過她任何機會。他媽的,爲什麼世道會是這個鬼樣。”

    “無論是世道,還是機會,從來都不公平,只有去爭取了,纔是真的得到。而只要心懷善念,所作所爲,莫不能成就神佛。”

    程末語氣深沉,又不知從哪裏,拿出一根長長的銀針。

    銀針的尖端,還帶着一滴金色的凝露。

    銀針用力刺入到妙的胸口正中,直至沒入末端。

    金色的痕跡,順着皮膚的紋理,一點點蔓延,最終沉寂了下去。

    無事發生。

    窗外,獨月孤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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