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獨帶走我的師父?”

    “他想幹什麼?!”

    “一個小丑也敢跟放肆?”

    “該死的法相,該死的天音寺,膽敢連累我師父,應該把他們通通殺掉!”

    “不對……跟天音寺無關,殺了法相和他的這些手下就足夠了。”

    “不夠,怎麼能這麼便宜他?”

    “要吸淨他的精血,吞噬他的靈力,將他所有的一切化爲我有!”

    “他會怎麼對我師父?”

    “嗚嗚……他不會已經把普濟師父煉爲傀儡了吧……”

    “不會的……他不敢這麼做!”

    “他知道是我……他會猜到一路上的事都是我做的……他不敢魚死網破!”

    “不敢魚死網破,那他萬一覺得敵不過我,拿師父做人質呢?”

    “師父對我恩重如山,授藝之恩,養育之恩,我一定要救出師父!”

    一陣陣心魔般的低語,在法清耳畔諄諄善誘,徘徊不止。

    紛涌的雜念自心底浮現,使法清閃過各種各樣的念頭,牽動着他的情緒,令他腦海攪成一團亂麻。

    但沸騰的殺意……或者說是僞裝成殺意的東西,卻又使他保持着理智的清醒。

    識海內,冷靜與混亂彼此交織,卻又涇渭分明。

    然而自身最純粹的意識,卻不知不覺被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混淆在一起,仍自不知。

    眉心處的豎紋輕輕顫動,彷彿一隻想要睜開的眼睛。

    ……

    “可是……如果他拿師父來要挾我束手就擒怎麼辦?”

    “不……不會的……”

    “師父待我如親子,就算犧牲自己,也不會讓他得……”

    沙——

    法清目光冰冷地睜開眼,念頭好像觸犯到了心中的某個禁忌之處,讓他下意識的不願繼續想下去。

    剛剛走過的地方悄然出現一個深坑,裏面的泥石似乎被什麼力量湮滅成了粉末,猶如細沙一般,緩緩流入坑底。

    而那些遊蕩在法清意識內的諸般雜念,隨着他的心念重新佔據主意識,一個個猶如從未出現過一般,消失不見。

    唯獨留下的,是依然保持着理智清醒的冷靜、與仍然沸騰在心中的殺念。

    轟……轟隆隆……

    面前,塵封已久的沉重石門忽然彷彿被人推動一般,慢悠悠的打開。

    “你……終……於來……了……”

    聲音沙啞,低沉而緩慢。

    一個面色黝黑,形容枯瘦的老僧,盤膝坐在暗無天日的第四層中間。乍一看,好像一尊沒有生命的石像。

    一股沉重的壓力,突兀的出現在法清頭頂,有種莫名的推力想將他推到老僧身前。

    但下一刻,這股壓力突然消失。

    “咦……?你……不是……他。”

    “你……是……誰!”

    老僧沙啞的聲音吐出口,彷彿許久不曾與人交流一般遲緩乾澀。

    然而話音剛落,只見他雙眼驟然一瞪!

    剎那間,暗無天日的第四層猶如虛室生白,一切事物皆在老僧眼中無所遁形!

    法清原本沸騰着殺意的內心猶如遇到強敵一般,突然靜止下來。

    “小僧法清,不知前輩是寺內哪位師長?”

    “法……清……”

    這個名字彷彿勾起了老僧的某些回憶,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原來……是普濟……師弟的弟子……”

    “你不該……來這裏……”

    “回去!”

    那股推力再度出現,這次卻是要把法清往外推,原本被打開的石門更是再次發出聲響,似乎要重新合上!

    當!

    金石撞擊般的聲音從法清身前出現。

    寬大的淡金色袈裟無風自動,光芒愈發明亮。

    但法清背後的陰影,卻好像將一切光芒都掩蓋了下來。

    “小僧一路至此,怕是難以遵從前輩的吩咐。”

    “前輩要等的人,想必是小僧的師兄,法相。”

    “恰好,小僧也在找他。”

    “不妨前輩讓小僧過去,小僧也好找到法相師兄,帶他來見你,如何?”

    “……”

    不知道是這一番話還是剛剛爆發的法力起了作用,老僧沉默了下,開口道:

    “……也罷。”

    “老衲……行動不便,難以離開這裏……”

    “既然你……想去上一層,老衲便……給你這個機會!”

    話音未落,便見一陣狂風夾雜着無形大手印,朝法清襲來!

    法清目光一沉,袈裟上冒出陰森森的魔氣。

    但下一刻,動作突然一停。

    原來那狂風勢頭一轉,竟然繞過法清,從他背後往前推去!

    “自行小心……”

    從老僧身邊一閃而過,一句淡淡的囑咐在剎那間傳入法清耳中。

    下一瞬,法清已被推到了前往第五層的入口處,這裏不同於前面幾層,矗立着一面同樣塵封已久的石門。

    但此刻石門已經大開,一把將法清推了出去!

    咔——咔咔——

    雕刻着神祕符文的石質大門緩緩關閉,一句悠悠的話語,從門後傳來。

    “老衲……普德,不要……再回來!”

    轟!

    石門徹底關閉!

    但在關閉的前一眼,法清隱約看到看到,這位四大神僧之一的普德神僧,眼睛猶如蛇瞳一般冰冷,脖頸處似乎長出了三個肉瘤。

    僧袍下的軀體有幾處不自然的鼓動,彷彿掩藏着數條胳膊。

    他坐在那裏,好像他就是位於第四層中央的神像。

    ……

    呼——

    一陣妖風吹過,吹得蠟燭上的火光一陣黯淡。

    搖晃了片刻,終於頑強的沒有熄滅,又恢復到原來的光亮。

    法相盤膝坐在小天音寺的禪房裏,無聲無息地睜開雙眼。

    入目處,是比三年前老了不止十歲的普濟,在禪房另一處打坐唸經。

    原本猶如中年僧侶的相貌,此刻多出了許多蒼老的皺紋。

    但他的修爲,卻明顯比之前更爲精深。

    “師叔,你的徒弟、我的好師弟要到了。”

    “時隔三年,重新見到法清師弟,心中可有激動?”

    “……”

    普濟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卻什麼話都沒說,眼睛都不曾睜開,依舊默然誦經。

    “呵……”

    輕笑了一聲。

    法相的目光不知不覺有些陰冷。

    “法清師弟消失了這麼久,如今終於回來,我這個做師兄倒是要好好招待一番。”

    “只是聽說法清師弟在外面似乎有些六根不淨,與鬼王宗的少宗主碧瑤傳出些有辱山門的傳言,也不知是真是假。”

    “普濟師叔,你覺得呢?”

    “……”

    話音漸落,房間內陷入沉默。

    法相嘴角掛着詭異的微笑,不緊不慢地看着普濟。

    過了一會兒,普濟終於長誦一聲佛號,睜開了雙眼。

    “阿彌陀佛。”

    “法相師侄,不必以此事動我禪心。”

    “便是真的,法清今年才二十來歲,縱然修爲進展遠超同齡之人,卻也正是知慕少艾的年紀,禁不住誘惑也實屬我管教不嚴,而非他之過。”

    “況且……”

    普濟說到這裏,臉上突然微微一笑。

    “法清自幼入寺,被我一手帶大,他的品性如何,我這個做師父的自然瞭解。”

    “便是哪一天他告訴我要離寺還俗,我也不會驚詫。”

    “名爲師徒,實爲父子,老和尚佛法不精,難斷凡俗親情之念。”

    “爲了這一徒兒,便是老衲放下顏面,爲他向住持求情又如何?”

    “你影響不了老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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