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蓮燈 >67。 以退爲進
    林鈺也不知道這袁陵香是運氣特別好,還是運氣特別差。怎麼走到哪都好像有倒黴的事情發生,卻又有驚無險。

    更要命的事,次次還都是被他給救了。

    此刻袁陵香看着地上的那塊大牌匾心中也有點後怕,但隨即又不屑般地嗤笑了一下。她是倒黴,總是遇見各種莫名其妙的危險。可那又如何,再危險也要不了她的命,有道士的符水和護身符在,怨鬼也好厲鬼也罷,都是奈何不了她的。

    她回頭發現是林鈺救了自己的時候並沒有太高興,反而覺得有點不妙。一次兩次的也就罷了,這次數多了恐怕林鈺會覺得自己運氣太差,心生嫌棄。

    正猶豫着要說些什麼卻發現林鈺根本沒看她,眼睛早越過人羣盯在了晚鏡身上。袁陵香心思一轉索性就坡下驢,一句話沒說就向晚鏡疾步走了過去。

    “晚鏡妹妹你沒事吧?這可真是嚇壞我了。”

    “我沒事。”晚鏡道,擡眼看見林鈺也走過來了便問道,“你怎麼到這來了?”

    “去天工坊碰巧路過而已。”

    路過?從霽月山莊過來到這個位置,天工坊早就過了,加上這牌匾掉下時他出現的如此及時,晚鏡便疑心這林鈺一直是跟着她們的,“去天工坊?那還真是順路。”

    其實晚鏡的疑心倒也沒錯。

    早上林鈺大步離開霽月山莊後,一口氣便走到了花市。等走到這,心裏的那股氣便也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了。

    他是喜歡晚鏡沒錯,可他並沒有告訴過晚鏡自己的心意,只是長久以來近距離的相處,讓他誤以爲自己在晚鏡心中是不同的。可是拿掉他這個哥哥的身份,他與晚鏡是不是也就像這人羣中的每個人一樣,不過是點頭示意,或者擦肩而過。

    換句話說,他林鈺一直在自作多情了。

    這個想法讓他覺得挫敗,獨自遛遛噠噠在人流中,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孤單。正走着,就聽見兩個男子在討論美人,點評着剛剛他們在街道上見到的姑娘。林鈺聽了兩耳朵,直覺覺得他們說的就是晚鏡,腳下便不聽使喚地往那兩個男子過來的方向去了。

    他遠遠地看見晚鏡後便一直默默地跟着,覺得自己跟那兩個談論美女的路人沒什麼區別。他的關注晚鏡毫不知情,這真讓他覺得苦澀。

    林鈺一直跟到這裏,那塊厚重的牌匾掉了下來時他想去救的人是晚鏡,但卻晚了一步,只抓住了袁陵香。

    林鈺也不知道他這算是巧遇還是尾隨,被晚鏡一嗆聲,面上便有些掛不住。

    袁陵香冷眼瞧着兩人間的氣氛不對,便道:“鈺哥哥還是送晚鏡妹妹回去吧,剛剛她便說乏了呢。我該買的東西還沒買,一會兒買完了我自己回去便是。”

    袁陵香說完便毫不猶豫地轉身,慢悠悠地往與他們相反的方向走,走了一小段後,她如願地聽見林鈺跟了上來,不禁有些得意地淺淺一笑。

    這是袁陵香意料之中的事。林鈺不可能讓初到錦城的她獨自行動,不管他是否願意。從林鈺攔驚馬那次之後,袁陵香便知道這林鈺是個好心腸的人,只消知道這一點,就足夠她掌握住林鈺的某些行爲了。

    男人嘛,還不就是這樣?死纏着是下策,讓他主動跟着纔是佳法。

    晚鏡沒有跟上去,她看林鈺兩頭爲難了一下然後跑去追袁陵香時,心裏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她不是失落也不是嫉妒,而是不忍,林鈺離開前看她的眼神就像一個被人遺棄的小寵物,有着讓人心疼的不捨和委屈。

    “這樣好嗎?”晚鏡輕聲的說。旁邊只有張禾在,可她不像是在問張禾,更像是在問自己。

    張禾默默地看了晚鏡一眼,“小姐,回山莊嗎?”

    晚鏡看着林鈺和袁陵香越走越遠的背影,良久才道:“回吧。”

    林鈺陪着袁陵香在花市轉了一圈,他心不在焉的一直有些沉默,可袁陵香卻好像混不在意一般,倒弄得林鈺心裏有點愧疚。

    “鈺哥哥,我娘這次帶我來錦城,你可知道是爲什麼?”袁陵香手拿着剛買的一支琺琅頭簪把玩,似是閒聊地問道。

    林鈺當然知道是爲什麼,可是他卻不想說。袁陵香也沒想要等他的回答,接着道:“婚姻之事雖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卻想嫁一個自己真正喜歡的人,這樣才能高高興興的過日子,就像你的爹孃那樣。鈺哥哥,你覺得對嗎?”

    林鈺嗯了一聲,難得正眼地看了看袁陵香。袁陵香也在仰頭看着他,陽光照在她的臉上,點漆般的眸子裏盡是純真的神采,倒也可愛。林鈺覺得她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挺讓人意外的,如果她也是這般想法,這事情倒是好辦多了。

    “鈺哥哥是不是喜歡晚鏡妹妹?”袁陵香頓了頓,暗暗地將看着林鈺那慌亂猶疑的模樣看在眼裏,心頭冷笑卻微微蹙眉地說:“可是,霽月山莊的人雖然是知道晚鏡妹妹是撿來的,外人卻不清楚,若是鈺哥哥你真的娶了晚鏡妹妹,怕是要讓人恥笑的。先不說外人,就是表姨夫和表姨娘那一關,怕是也過不去呢。噢,鈺哥哥可千萬不要以爲我存了什麼私心。”

    林鈺心裏咯噔一下。他如何不明白這道理,娶自己的妹妹,莫說他現在還不知道晚鏡的心意,就算他們真是兩情相悅,那也還得要顧忌霽月山莊的名聲,爹孃的臉面。他還有三個弟弟將來都是要娶親成家的,他這大哥要是娶了妹妹,那他這些弟弟將來誰還敢嫁?

    所以林鈺纔將自己的心思藏起來,沒有想到如何解決這些問題之前,他不敢亂說亂動。可今天,他這心思卻被袁陵香一針見血地紮了出來。

    “如果鈺哥哥真的喜歡晚鏡妹妹,或許我可以讓娘去跟表姨娘試着說一說。鈺哥哥,你看如何?”

    如何?那還不得反了天!

    “沒有的事,陵香你可千萬別亂說。”林鈺情急之下站到了袁陵香面前,彷彿怕袁陵香現在就跑回霽月山莊似的。

    袁陵香微微地張着嘴脣瞧着林鈺,須臾,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我,又口沒轍攔了。是我誤會了,鈺哥哥可別怪我,我也是知道了晚鏡妹妹的身世纔會這樣講的,若是不知道這事,怎麼也不敢往這上面去想。”

    “不會。”林鈺扭頭看着花市來往的人羣,心裏已經亂成了一團解不開的麻。他在心裏默默地扇了自己幾個巴掌,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

    袁陵香纔不管林鈺此刻有多麼的矛盾和懊惱,反正她滿意了,腳下的步伐也愈發輕快起來。

    轉天一早,天工坊的吳掌櫃跑來霽月山莊找林墨山告假,說是自己的女兒病了,看是不是請林鈺過去幫忙支應幾日。

    林墨山當然同意,他巴不得把林鈺拴在生意上,於是連早飯都沒讓林鈺喫就把他轟去天工坊了。

    吳掌櫃告完假從林墨山房裏退出來的時候碰見了晚鏡,便打了個招呼。他原來也是霽月山莊的人,被林墨山賞識派去管理天工坊的生意。晚鏡對他也不陌生,擦肩而過的時候晚鏡腳下停了停,問道:“吳掌櫃看上去臉色不好,可是有什麼難事了?”

    吳掌櫃唉了一聲,平日裏總是笑容滿面的臉上全是愁苦,“謝謝大小姐關心,小女出了點事,病了,我過來就是向莊主告假來的。”

    “月娥嗎?不是月底就要出嫁了嗎?”

    “是啊……,唉,罷了。大小姐,我先走了。”說完躬身點了點頭,轉身離去。晚鏡瞧着吳掌櫃有點佝僂的背影,輕輕地搖了搖頭。

    這吳月娥比晚鏡大上兩歲,自幼喪母,小時候跟着吳掌櫃在山莊生活,直到十歲上吳掌櫃接手了天工坊後在莊外置了宅子才搬走。

    晚鏡一邊走一邊猶豫,想着是不是要去看一看月娥的狀況,畢竟也算是跟她一起長大的。吳掌櫃身上那股鬼魂的氣息,恐怕是與月娥的病有關。

    可她真的是不太願意與鬼打交道。

    從李香兒處問了安回來,晚鏡便把自己關在觀自在裏看書,只是這兩天心情有點亂,那書捧在手裏半天也翻不過一篇去。發了一會兒呆,索性把書扔到了一邊,走到天井裏看着天。

    不一會兒初雲進來了,身後還跟着袁陵香。晚鏡看見她,莫名其妙的就有點心煩。

    平心而論,袁陵香倒也沒得罪晚鏡,可晚鏡跟她在一起的時候總有種疲於應對的感覺。也許是因爲林鈺的事,自己多少有點心虛。

    “晚鏡妹妹今天精神可好些?”袁陵香進了門便直奔天井,親暱地拉着晚鏡的手噓寒問暖。

    “勞表姐掛念了,我沒事。”晚鏡不着痕跡地推開了袁陵香的手,讓初雲去添盞茶來。

    “昨天原想着你累了我自己逛一逛也不打緊,鈺哥哥卻當我是小姑娘,不放心的要跟着。這下我想買的手套沒買到,還讓你自己一個人先回來了,真是對不住。”袁陵香有點無奈似地笑了笑,神情中帶着點小女兒的嬌羞,讓人無限聯想,“晚鏡妹妹今天還能再陪我去一趟嗎?”

    晚鏡垂目抹着茶盅裏的茶葉,半晌才淡淡地說:“聽說昨兒個表姐的丫鬟也到了,不如讓她陪你去吧。我今天要去看一位朋友,恐怕是沒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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