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氣泡的終點處,熟睡着一個少年。這一串接連不斷的氣泡在觸及到這個少年的口鼻時,就在霎那間破裂。不知爲何,這名少年竟然沒有吸入一滴鹹澀的海水,他安靜地沉睡着,好像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不知過了多久,他皺了皺眉頭冰冷刺骨的海水長時間刺激着他的感官,這讓他感覺到不適;他的耳邊也出現了斷斷續續、模糊不清的呢喃聲。這冰冷的海水和這惱人的低語,將這名熟睡的少年喚醒。他睜開惺鬆的睡眼,驚恐地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漆黑的空間,這是在哪裏他的思緒一片混亂,畢竟尚未清醒的腦子無論如何也給不出自己一個合理的答案。
突然間,這片漆黑的空間漸漸有了色彩,迷人的幽藍色出現在少年的眼前。雖然令人感到壓抑,但是好在不是令人恐懼、充滿未知的漆黑。當週圍亮起來了以後,少年更加驚懼地發現這裏竟然是深海之底。一條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暗紫色觸鬚快速靠近這名少年,粗大的觸腕死死的纏繞在少年的身上。觸腕帶來的窒息感刺激着少年的神經,他張開嘴想要呼救,而鹹澀的海水也隨之灌入他的口中。
要死了嗎他想要掙扎,卻動彈不得。耳邊模糊的呢喃聲也漸漸變得清晰。
“吾長眠於深淵執吾之觸承吾之願”
“混沌秩序”
“衆生盡爲吾之血肉,皆不得免”
李岸飛猛地驚醒,他咂了咂嘴巴,並沒有海水的腥鹹味,是夢嗎面對那麼真實的窒息感,李岸飛也想不出那到底是什麼。他爬下牀,推開一扇木窗,向外探望一切和往常一樣,沒有什麼變化。李岸飛拭去額頭上的冷汗,心裏揣測着這個夢到底預示着什麼,難道說明天自己真的會翻船他想到那時候老爹的臉色,不由得縮了縮脖子。正想着,從屋頂上閃下一個人影,那個人影便是鬼梟。鬼梟開口問道:“怎麼還不睡”
“沒什麼事,老師。就是做了個噩夢。話說,您今晚是不睡覺嗎怎麼跑到我屋頂上來了夜窺美男這就有點意思了,我說”
沒等李岸飛說完,鬼梟用劍柄敲了一下李岸飛的腦袋,將他的話生生地打回到他的肚子裏。“明天就十八歲了,還這麼沒大沒小。”鬼梟笑罵道。不過隨即他又正色說:“我在你房頂上也是有原因的。小子,我問你一句話,你要實話實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李岸飛看着老師嚴肅的神色,便不敢大意,原原本本地將他所能記得的講述給鬼梟聽。
“就單純是個夢”鬼梟聽罷不由得更加疑惑,“說來也是奇怪,剛剛我
在附近巡查,用自己的源氣感知四周有無異常,可我卻發現你的房間好像有什麼東西將我的感知屏蔽了。這可不像是錯覺。”
李岸飛聽罷,背後不由得一冷,他輕聲道:“有刺客”
“也許吧,現在的刺客越來越兇險了。”鬼梟臉色陰沉地看了看四周說:“恐怕他有那個膽,卻沒那條命。這樣吧,你先回去睡覺,畢竟明天的首航大典是至關重要的。我就在這裏守着,你不用擔心。”
“這怎麼行”
又是一記劍柄,敲在李岸飛的腦袋上。“此事非同小可,就算明天不是你的首航大典,你也不能有什麼閃失。趕緊回去睡覺。”鬼梟催促道。
“我這李家三公子還有沒有牌面了”李岸飛揉着腦袋嘟囔着。
“你這個三少爺還要你老師跪下來求你不成小子,你看這牌面夠不夠”鬼梟笑道。
“這不合規矩,這可使不得。”李岸飛連忙擺手說,“那就辛苦您了。”
言畢,李岸飛對鬼梟拱手一拜,合上木窗,躺回牀上,腦海回想着那個如同真實的夢。
“這夢做的也真是夠邪門的。”李岸飛嘀咕了一聲,他看向木窗外佇立在那裏的鬼梟的背影,昏昏沉沉地再度睡去,而那隻觸鬚再也沒有降臨到他的夢境裏
“小子,起牀了。”
沒等李岸飛睜開雙眼,一記劍柄又敲在李岸飛的頭上。李岸飛喫痛地護住自己的腦袋,抱怨道:“天天這樣打,打傻了怎麼辦萬一明天首航大典出了差錯,你是要負責任的”
“還想着明天呢小子,今天就是你生日。還不快點起牀”鬼梟催促道,“夫人等着你過去用膳。我先去看看儀仗隊,你快一點。”話音落下,鬼梟便轉身離去。
等到侍女幫李岸飛更衣、洗漱完畢,李岸飛也匆匆的離開自己的院落,去尋找自己母親王氏。
李家的院落佈局較爲簡約,從李岸飛的小院到李江河和王氏的大院並不費時。不一會的功夫,李岸飛就到了王氏的面前,在問了聲安後,便被一身盛裝的王氏牽着落坐在餐桌旁。
今天的餐桌上的並沒有往日的珍饈,有的只是平淡無奇的海鮮粥。李岸飛端起一碗由王氏親手盛好的海鮮粥,笑道:“今天好歹也是我生日,怎麼喫得這麼簡樸”
“這不是李家的傳統嗎讓你記得李家是靠海喫飯的。”王氏也笑道,“等你航海日程結束,你爹會在萬福樓擺上幾天幾夜,到時候少不了你喫的。”
“娘,我也就這麼一說。這個傳統我是知道的,當年給大哥和二哥他們辦首航大典的時候,不也是這樣嗎”李岸飛哈哈一笑,“話說,老爹是去碼頭了嗎”
“他一大早就去了,
估計忙着最後的佈置吧。孩子,喫飯吧。”王氏撫摸着李岸飛的頭感嘆道,“沒想到,轉眼之間,你也十八歲了。對了,只顧着說話了,卻把要緊事給忘了。”王氏拿出一個玉佩,遞到李岸飛的面前。
“這塊玉佩就當是孃親給你的生日禮物吧。”
李岸飛連忙接下那塊玉佩,仔細賞玩。手中的玉佩規格工整,通體溫潤,中間刻着一個蒼勁有力的“飛”字,可以說是品質極高。
“謝謝娘。”
“好了,別看了,趕緊喫吧。”王氏笑道,“這比不上你老爹給你的船。你老爹在那條船上可是下了不小的功夫。”
“對我來說,都是無價的。”李岸飛將玉佩系在腰間說。
這時,鬼梟走到房門旁,他輕敲門扉,對王氏俯身說到:“夫人,儀仗隊已經在儀門了,可以隨時出發。現在據大典開始還有一個時辰。”
“有勞了。”王氏又看着李岸飛道,“岸飛,喫完飯就跟着你鬼叔去儀門。我先去碼頭,在那等你。”話音落下,就吩咐左右的侍從備好車轎,起身離去。
李岸飛站起身來和鬼梟各自道了聲恭送,目送着王氏離去。
待王氏離開後,李岸飛指着腰間的玉佩對鬼梟笑着說:“這是我孃親送的,請問老師就沒什麼要送的嗎”
鬼梟老臉一紅,隨即又是一記劍柄敲在李岸飛的頭上,說:“等你回來後我再給你。我說大大小小的領主送的賀禮都在後堂堆成山了,你這三少爺也不差我這一個吧”
“沒有就沒有吧,咱別打人啊,我這三公子也太沒牌面了。”李岸飛無奈地說,“喫飯喫飯。”話音落下,李岸飛端起自己的早餐吃了起來。
喫完早飯後,李岸飛跟着鬼梟一直走到了李府儀門前人滿爲患的大廣場。除卻參加這次首航大典的儀仗隊,更多的是九通海港的百姓,他們早早地站在這裏,無非就是閒來無事,看看今年李家三公子的儀仗。李家的首航大典可謂是很久遠的傳統了,每個李家的子孫在他年滿十八歲時,家人都要爲他舉行一次首航大典。何爲首航就是作爲一個成年男子駕駛着一首屬於自己的船,在海上進行時長九天的航程,以此來證明自己已經是一名可擔大任的海上男兒這艘船都是由父親交付給那個即將出海的孩子,寓意着孩子要接過父輩的重擔,而且出海九天的原因在於九是極數,代表着這個孩子的一生,寓意着出海者以海爲生。最重要的是出海者的親人只能在碼頭送別,不能跟隨着儀仗隊,寓意着出海者從今往後要學會獨立,要有獨自面對人生風雨的勇氣。
此時,儀仗隊已經擺好陣勢,只待一聲令下,即可出發。李岸飛走入儀仗隊中,坐進那臺雕刻着深淵海龍頭的轎子中,他從看向窗外烏壓壓的人羣,自言自語道:“從今天起,我也算是海上男兒了。”
“起轎”
隨着一陣喧鬧的鑼鼓聲,儀仗隊緩緩開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