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

    陸北定當然怕,他總會在無數的晝夜裏驚醒,窺見姜朵哭着問他爲什麼,然後抱着睡得宛如死人的姜河,一點點的心如死灰。

    但這不是他最怕的。

    事情的真相與否,就算遲倦再有意掩埋,也沒辦法搬弄是非,那厚厚的一層灰,就算不是陸北定親手洗刷,也能被伽藍提前發現。

    那看起來挺冷的小姑娘,腦子倒是出奇的好使,順藤摸瓜也能找到遲倦,即使沒有陸北定,恐怕就靠着她孤零零的一個人,也能戳破這個窟窿。

    不過他最怕的就是,姜朵知道了他所有的計劃,知道他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溫潤有禮,在感情上,他亦有屬於雄性的佔有慾、挑釁欲以及——嫉妒。

    雖然陸北定很不願意承認,可事實就是如此,他嫉妒遲倦,嫉妒的恨不得將他撕碎了纔好。

    可他卻不能顯露出來,即使內心厭惡的要命,面上卻依舊要裝作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對於“欺了朋友妻”的遲倦,還要保持紳士風度。

    只因爲姜朵跟他說,“北定,你這雙手是要做研究的,千萬不能因爲我給弄髒了。”

    姜朵從小都沒什麼安全感,更沒幾個對她好的,以至於骨子裏的自卑怎麼改也改不掉,總覺得自己配不上最好的,自己不值得被偏愛。

    就連說話,也會覺得自己髒。

    從前的陸北定不以爲然,他想要的東西,向來都會有人送上來,對於姜朵那一點敏感的心思,陸北定從不深思。

    現在的陸北定想告訴她,你是最好的,你值得所有,可偏偏失去了說這句話的理由。

    活到現在,竟然連“朋友”都做不成了,不過也好,他也並不想用“朋友”二字束縛自己。

    至於那些研究,

    也做不成了。

    從在國外爲了見她一面而故意自殘的時候,陸北定無比清晰的意識到,自己把未來葬送在那裏了,他沒有隱瞞,亦沒有消疤,而是一次又一次的提醒着姜朵——

    我是爲你而受傷。

    他那些隱祕的心思早就不屑僞裝了,陸北定要的就是姜朵爲他愧疚,要的就是姜朵於心不忍,要的就是姜朵回心轉意。

    可沒有用了。

    他用軀體換來的同情,竟然都抵不上遲倦幾個眼神。

    遲倦似乎總是輕而易舉,就能把原本屬於他的東西,搶的毫不費力,甚至不用損耗一兵一卒,自然有人爲他神魂顛倒。

    姜朵也是其中之一。

    僅僅是因爲遲倦的外在麼?

    陸北定無話可說,卻暗自計較。

    他嫉妒到有些理智全無了,就連容貌上,他都開始陷入了自我懷疑的情緒,有時如同女人一樣,能在鏡子前枯坐數小時,一動不動。

    陸北定從小到大從未懷疑過自己的外在,校草之類的冠詞也拿到手軟,可他未曾放在心上過。

    可只因爲姜朵的目光只在遲倦身上停留後,他驟然開始退縮了,開始畏首畏尾,甚至覺得自己一事無成。

    研究被迫中止,一輩子只能當一個教授而已,天之驕子的名號消失殆盡。

    他早已經被人從神壇拉下。

    可拉下他的不是姜朵,而是他自作自受。

    他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的遲倦,似乎的確比他耀眼許多,那些校草的名聲,或許只因爲他背後是陸氏,或許只因爲,他性子寡淡,乏味,而造出來的聲勢。

    可遲倦,是實打實的熠熠生輝,實打實的五光十色。

    實打實的令他嫉妒至發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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