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琢磨着自己的語氣好像有點蕩,特像那種古時候跑到銷金窟裏找女人的公子哥,張口閉口就是“過來給我親一口”。

    遲倦好像正在打遊戲,手指摁的飛快,但一聽到她有需求以後,直接手機一扔,人也跟着湊了過來。

    他先是親了親姜朵的額頭,然後低聲問,“怎麼,出什麼事了”

    遲倦算是很敏銳的人,更何況他剛纔也目睹了評論區裏的惡言惡語,雖然明面上不能跟姜朵說,但他倒可以旁敲側擊的讓姜朵自己說。

    結果姜朵只是垂着腦袋,搖了搖頭,“沒什麼,有點累了而已。”

    她一貫都是這樣,擰巴又敏感,永遠不討喜。

    小時候李麗很少管教她,姜朵那時上的小學也是魚龍混雜,教不了什麼東西,李麗卻挺樂意把姜朵往學校裏送的。

    一來,交的錢不多,跟託管所一樣,省心省事。

    二來,小孩兒在家裏待着李麗也不好招攬生意,衣櫃裏也快塞不下姜朵了,李麗巴不得趕緊把她送走。

    可李麗根本都不知道姜朵在學校裏過的是什麼日子。

    那時候還不興校園暴力這個說法,但像姜朵這樣出身的孩子,壓根沒人願意跟她接觸,街坊鄰居都知道她的來歷,更不可能讓自己的孩子跟她玩鬧。

    他們總是告誡他們的孩子,離那個姜朵遠一點,越遠越好,她太髒了。

    小孩懂什麼,只會照葫蘆畫瓢的罵姜朵髒而已,小姜朵性格又倔又硬,用李麗的話來說就是油鹽不進、認死理、臭石頭一個。

    在外面被人罵了打了,小姜朵回家一個字也不說,李麗忙着幹她自己的事,從來也不關心小姜朵身上的淤青跟書包裏的惡作劇蟲子。

    只有一次,小姜朵實在是堅持不住了,她厭惡老師似有似無的目光,厭惡那些家長欲言又止的警惕,更厭惡來自同桌的污言穢語。

    她鼓起勇氣跟李麗說清楚了後,妄圖在李麗身上找到一絲慰藉。

    可是沒有。

    李麗只是坐在牀頭櫃上數錢,散漫的開口,“有人罵你是不是你哪裏做的不對,還是上課又開小差了你們班主任已經給我打過電話了,你成績下降這麼快,是不是”

    還沒等李麗說完,小姜朵就跑了出去。

    李麗沒出門追,她知道小姜朵跑不遠,總會回來,所以在家裏繼續心安理得的塗指甲油。

    都說孩子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李麗卻很少能察覺到身上的責任感,她僅僅只是覺得姜朵投錯了胎生錯了地方。

    要是她能沒姜朵這個累贅,說不定能掙的更多。

    李麗是這麼想的。

    她一邊數錢一邊咬牙切齒的給班主任送了點禮物,麻煩她好好照顧姜朵,回到家後,李麗指着姜朵鼻子說,

    “你少跟我闖禍,你知道養一個孩子多費錢嗎”

    小姜朵沒吭聲。

    從那天開始,她再也沒跟李麗說過關於學校的一個字,學校也再也沒同齡人敢欺負她。

    因爲她學會了罵人。

    李麗怎麼罵別人的,小姜朵一字不差的都學着了,然後原封不動的送給了那些髒話技巧尚不成熟的同桌。

    小姜朵再也不訴苦了,她覺得沒用,根本指望不上任何人,與其等着別人來救她,不如先學會自救。

    久而久之,姜朵也就不需要別人了。

    她習慣了打碎牙齒和血吞,習慣了一聲不吭默默扛,就算親密如遲倦,她還是無法把那些委屈說出來。

    不是她故作堅強,是她怕自己的委屈在別人眼裏不過爾爾。

    因爲當初李麗就是這麼漠視過去的,所以她怕她將自己的痛苦剖析攤開在別人面前,卻只能得到一句

    “是不是你自己哪裏做的不對”

    傷口已經很痛了,爲了防止有人撒鹽,姜朵乾脆封鎖了所有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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