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勇笑了：“誰說不是？‘那幫人’瞞着皇上，不知道撈了多少好處。”
這一事實，徹底顛覆了王阿牛的認知。身邊有這麼大個龐然大物，皇上豈能安睡？
“那皇上知道嗎？”王阿牛追問。
“皇上？”吳天勇哈哈大笑：“他怎麼會知道？他大概覺得‘那幫人’都是忠臣。
不過王兄弟不用過於擔心，皇上身邊，真正的忠臣也不少，而且也都是實力派。
忠臣和‘那幫人’之間，一直在鬥。這倒是皇上喜聞樂見的。
皇上非常癡迷於制衡之術。”
王阿牛鬆了口氣：“原來如此。大將軍絕對是忠臣，那麼‘那幫人’又怎麼給大將軍撥如此多的錢糧？”
吳天勇：“我雖是忠臣，但卻兩邊都不靠，更像是中立派。
或許真是這個原因，皇上肯用我。他老人家怕兵權無論給了那一邊，都會造成‘不平衡’。
或許是憑藉皇上的信任，又或許‘那幫人’也知道，如果邊境失守，對他們絕對沒有好處，所以，無論哪邊還是會給老夫面子的。
這次回去，我們馬上交出兵符，然後回去，邊養老，邊等待皇上下一次召喚。能等到，就爲國效力，等不到，那老死了，也不錯。哈哈。”
王阿牛聽出了其中的道道，恭維道：“大將軍遊刃有餘，令人欽佩。”
取得很大的勝利，很明顯吳天勇興致頗高，話也多：“王兄弟，軍中之人，耿直者衆，勇武者衆，重兄弟義氣者衆。
我堅信，王兄弟定是集耿直、勇武、看重兄弟義氣於一身的好漢。
尤其是王兄弟的武藝，堪稱我軍一絕。一回合擊殺黑虎族大將，此等功力，老夫非常欽佩。
像王兄弟這樣的好漢，往往缺乏‘妥協’的意識。”
王阿牛眉毛一挑，恭聲道：“還請大將軍指教。”
吳天勇一擼鬍鬚：“妥協，是一種被低估了的重要的能力。
人，只有活着，你才能爲國家、社稷出力。
而要活着，就要懂得妥協。‘那幫人’爲何能橫行無忌？
其實他們就是皇上用來制衡那些手握大權的實力派的，制衡以當朝宰相爲首的實力派。
如果得罪了‘那幫人’，通常都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比如那李明天這個人，雖義薄雲天，結果得罪了‘那幫人’被貶到戍邊師，當一個千夫長。
爲將者，最重要的目標是爲國出力，而要爲國出力，則是必須先有爲國出力的機會纔行。
所以，要有爲國出力的機會，必須先保存自己的實力，該隱忍的時候，要隱忍。
有些時候，看到不道義的事情，拍案而起，果然可歌可泣，可保不住自己，那麼自己爲國出力的機會也被廢了，這對國家社稷，是巨大的損失。
比如王兄弟你，日後肯定會成爲大將，早晚會和‘那幫人’針鋒相對。如果不懂的隱忍，說不定很快就會被‘那些人’放倒。
一旦被放倒，則國家失去了一根中流砥柱。”
王阿牛當然很清楚，大將軍顯然不是在和自己拉家常，而是在教自己如何屹立不倒。
“多謝大將軍教誨，王阿牛謹記在心。”王阿牛這麼說，表明他聽懂了大將軍的話。
這是一次大勝，因爲它可以讓北方安定數年。
只是此次戰役老夫連對方兵力都未摸清便貿然開戰，實在是勝之有愧啊。
不過，幸好有王兄弟在，哈哈。
實話實說，這一戰的優勢，在單于一邊。老夫估計，今天晚上單于要氣的吐血。”
王阿牛再次謙虛了一把。
吳天勇：“兵法雲‘將在外，主令有所不受’，這句話，王兄弟怎麼看？”
王阿牛如實回答：“戰場的形勢，瞬息萬變，只有指揮的將領才知道。所以主上不宜干涉將領的用兵策略。”
“呵呵，”吳天勇笑道：“這只是字面上的意思罷了。”
王阿牛恭聲道：“還請大將軍指教。”
吳天勇：“這句話，是寫給主上看的，不是寫給臣子看的，只有理解了這一點，才理解了兵法那段話的意思。
如果臣子拘泥於這句話，玩‘主令有所不受’，那基本上死定了，死透了。
主上給臣子兵權，本就內心忐忑，你還不接受他的指令，那就有反叛的嫌疑。主的心理能舒服嗎？
所以就算將在外，主令也不能不問不顧。就算實在迫於戰場形勢，不能聽從主令，也得詳細解釋。
一個臣子，如果和主上的關係都搞不好，那必定不是能臣。”
王阿牛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小時候給王阿牛那講解《孫子兵法》的老師雖然水平很高，但沒有指揮千軍萬馬打過仗、更不可能和皇帝有交集，所以這句話的理解並不到位。
王阿牛明白了，這個大將軍對自己寄予的希望頗高，生怕自己日後犯了原則性的錯誤。說來說去，就是和自己人這邊，要懂得妥協和隱忍。
雖然王阿牛來戍邊師，並不是圖個前程，但此刻，這種“逆天”的心態，卻是不能和大將軍提起。
王阿牛終於明白了，爲什麼弓箭兵會被戍邊師荒廢，因爲主上喜歡戍邊師去關外和黑虎族搏鬥，而不是守城。
“啊，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主城跟前，那老夫也要先去辦事了，慶功宴上再聊。”說罷，吳天勇徑直入了內城。
王阿牛則是回頭，找第七營的兄弟。
李明天看到王阿牛回來便笑道：“大將軍和王兄弟聊了一路，看來大將軍非常欣賞王兄弟啊。”
王阿牛：“託李將軍的福，沒有給咱們第七營丟臉。”
李明天拍了拍王阿牛的肩膀：“呵呵，你這還叫丟臉？如果沒有你，這次戰役，恐怕我方勝的希望渺茫啊。
這一點，大將軍知道，單于知道，我也知道。王兄弟就不要謙虛了。
尤其是王兄弟一出手便擊殺那個猛虎，是關鍵中的關鍵，對敵我雙方士氣的影響，堪稱整個戰役的關鍵點。
我自問沒那個本事啊。”
這些話，讓王阿牛頗爲尷尬，王阿牛隨即岔開話題：“我們的傷亡如何？”
李明天臉色一變：“我們第七營作戰英勇，傷亡是難以避免的…而且，有個很不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