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天：“我們第七營，三十個小隊長，戰死了六個，其中，包括李慶年李將軍…”
王阿牛的腦子裏“轟”的一下，下一瞬間，幾乎失去了意識…
李慶年，是王阿牛來戍邊師之初加入的第十一小隊的隊長，是王阿牛在戍邊師遇到的一個讓他感覺惺惺相惜的人。
王阿牛本想掀開布，看一下李慶年的遺容，但是最後沒有這麼做。
戰死沙場之人，儀容估計不會好到哪兒去，不如讓自己的意識，保留住李慶年那英姿勃發的形象吧…
和李慶年相處美好的瞬間，已經深深的蝕刻在王阿牛靈魂深處，所謂的最後的記憶，根本沒有必要。
所以，王阿牛把手縮了回去。或許，這就是他這次來戍邊師最大的收穫吧。懂得“放下”。遊刃有餘。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王阿牛在李慶年的遺體旁邊，低聲吟誦了王翰的這首千古名篇。
或許，這首詩，纔是此刻送給李慶年最好的、最後的禮物，雖然他已聽不到。
“李隊長，李大哥，放心走吧，今後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吧。”王阿牛對着李慶年的遺體，行了一個大禮。
擡着李慶年遺體的第十一小隊軍士，神情黯淡，眼中掛着淚花。英勇無畏的隊長，走了，比他們先走。
雖然王阿牛第一次戰鬥結束，便對這戰死的兄弟們有着一種複雜的情感，但面對像李慶年這樣的“大哥”的戰死，還是頭一遭。
王阿牛從來沒有想過，如果尚無劍忽然死掉，他會是什麼感覺。
但現在王阿牛面對的，正是那種感覺。那是一種在青山體會不到的感覺。
自己的親人，在當打之年，忽然就去了。在武林，兄弟如果被人打死，好歹有個罪魁禍首，可以找過去…
但李慶年之死，罪魁禍首是誰？某個黑虎族騎兵？
黑虎族的人，本就是天敵，也不存在“報仇”一說。就算是王阿牛剛來戍邊師一年多，殺的黑虎族的騎兵，已經好幾百人了。
這樣一看，不應該是王阿牛找黑虎族的人報仇，而是黑虎族的人要找王阿牛報仇纔是。
李慶年戰死，就是戰死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以後的戰鬥，是其他人的事情了。
王阿牛想了老半天，除了日後偶爾回憶起李慶年，竟然再無其他“特別的”事情，可以爲李慶年做。
戰場，多麼冰冷的存在。人，在戰爭中，不值得一提。
一隻手搭在了王阿牛的肩膀上，拍了一拍。王阿牛不看也知道，那是李明天。
李明天勸導：“我知道你和李慶年感情深厚，但此事就讓它到此結束吧，以後，把李慶年放在心裏就好。”
王阿牛暫時收起復雜的情緒，點了點頭。
李明天離開後，呂志明找到了王阿牛。
呂志明：“牛將軍，我們第二小隊，以前馬少，帶出來的人也少，戰死了二人。肉痛啊…”
王阿牛回過神來：“哦，我還不知道我們第七小隊傷亡呢，真是失職。”
陸大金湊了過來：“牛將軍，我們第七小隊，戰死三人，重傷一人，此四人，算是永遠離開戍邊師了。”
“走吧，去看看兄弟們。”王阿牛收起情緒，揮揮手。
之後，王阿牛和第七小隊的軍士一一見面，鼓勵一番。
讓王阿牛欣慰的是，這些軍士個個看上去精神抖擻，沒什麼萎靡的傾向，不禁鬆了口氣。畢竟打了勝仗啊。
把“善後”的事情交給陸大金之後，王阿牛自然是一百個放心。
王阿牛轉悠到第十一小隊的地方，只發現了兩張熟面孔，王毛毛和吳長存。
王阿牛離開第十一小隊時認識的人，除此二人之外的其他軍士，或戰死，或傷退。包括李慶年。
王阿牛在第十一小隊的時間不長，所以和此二人，也不算太熟，所以只能寒暄一下，隨即道別。
王阿牛內心很毛，很想找些和李慶年相關的人，相關的東西，但是發現找不到。
歸根到底，王阿牛不甘心李慶年就這麼走了，連一句話都沒有說就走了。
王阿牛很想做點什麼，但又不能。
王阿牛很後悔，離開第十一小隊之後，沒有“抽空”去拜訪一次李慶年。
其實根本不用“抽”空，有着“五總管”的王阿牛並不忙，空閒有的是。
但王阿牛硬是沒有“擠出”時間去看看李慶年，這個老隊長，這個老大哥。
王阿牛覺得自己挺對不起李慶年的。
人的一生，到底要對不起多少人？王阿牛想起了慕容翠。
之前王阿牛已經把“對不起”慕容翠這個事情，很淡化了，但此刻，這種情感又開始氾濫。
王阿牛想過，以後有一天退出青山派掌門之位，和慕容翠一起遨遊中原。
但最終，王阿牛還是沒有做到，因爲慕容翠走的太早了。
慕容翠情況惡化的過程，持續了很長時間，除了帶她出去玩了一圈之外，王阿牛也是沒有做其他任何事情。
其實王阿牛很想做點什麼，挽救慕容翠，但是他不能。
或許，把他們放在心裏就好。王阿牛如此安慰自己。
王阿牛獨自走在營地邊上，忽然又想起了明月曦。那個金光閃閃的女人。
“我對得起她嗎？”王阿牛忽然問了自己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仔細想想，王阿牛覺得似乎也談不上“對得起、對不起”明月曦。
畢竟，王阿牛和這個輩分上相當於自己“姑姑”的女人之間，只是有“一些”緣分，但說到底，並沒有什麼太特別的“東西”。
定了定神，王阿牛甩了甩頭，試圖摒除對明月曦的思緒。
但王阿牛馬上又想起了明月曦“贈”劍之事，其實還附帶送給了王阿牛“魔音”這一項驚世絕學。
王阿牛生出“我對得起她嗎？”這個疑問，主要就是因爲王阿牛並沒有給與明月曦什麼特別的東西，而明月曦給了王阿牛她所擁有的最珍貴的東西。
說到底，俗話說“禮尚往來”，而王阿牛和明月曦之間，似乎只有“來”，沒有“往”，這讓王阿牛覺得很不自在。總覺得“欠”了明月曦什麼。
喫人東西嘴軟，這句話真是說到了點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