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國從忽悠劉備開始 >第460章 不再發生的魏晉玄學
    李素觀星論道到半夜,纔回妙真宮休息,諸葛亮自己睡天文臺。

    聽李素和諸葛亮的論道,劉妙獲益也挺多,對很多東西有了新的認識。

    畢竟她是一個原本一心要修行求仙的人,結果讀書靜修一年多,卻發現這個神也不存在那個仙也不存在,確實對認識有很大的打擊,也有更多的重構。

    回到妙真宮後,她原本打算把閨房旁邊那間屋讓給李素下榻,而她身邊的宮女們早就很識趣地退到最外面兩進屋了,連第三進的正堂都沒了人影,原本似乎是給她創造機會。

    但李素只是又喝了杯茶,醞釀了一下措辭後,委婉地說:“拙荊已有身月餘,我下個月可能就要與阿亮雲遊西涼,家中妻女只能留守,所以今天帶她們出來散散心。她不方便,上午才爬了兩百丈就歇了。”

    劉妙微微一凜,立刻收起了那一絲曖昧狎暱之味,心有靈犀地淡然一笑,領會了李素的意思:君子慎獨,不欺暗室。

    實話實說,有個姑娘和你有所羈絆,也有幾年交情了,也有些領域有共同語言可以切磋,毫無感覺是不可能的。但李素有自己的處世原則,一個有智力優越感的人,可以容許浪漫,但絕對不容許稀裏糊塗的和稀泥。

    如果確實感覺到了,水到渠成順水推舟,這是可以的。但今天的一切,確實是出乎意料之外,他要是真想做什麼,何必帶着老婆一起來,然後還丟在半道上呢?那不是同時傷害了兩個女子麼、造成了不必要的多餘傷害。

    所以,就註定了這一次絕對不願意出事。

    這種心態,普通人很難理解,但對人生很有掌控感的上位者是不陌生的,有點類似於後世李素看過的一部高圓圓演的職場片。電影裏那個飾演高圓圓老闆的角色有一句明言:

    我xxx看上的女人還用偷麼?(那男的好像還演過朱棣)

    李素也是這樣,雖然因爲劉妙的身份,他們這輩子不可能有結果,但如果真到了那個氛圍,至少偷是不必要的。

    不偷,不代表就要昭告天下、甚至白日宣淫,可以只是不偷,自然處之。

    劉妙聽李素提起今日之情境,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也就沒有深入撩撥。她就是拿過幾個蒲團,讓李素自己自便,愛睡就睡,想聊就聊,要躺着墊着靠着怎麼舒服怎麼來,別拘束。

    暫時去掉了那層男女方面的胡思亂想,劉妙畢竟也是修持一年多的人了,她很快進入了誠懇探討的狀態,跟李素談些心得。

    “自從這兩年,跟着你回長安,又看着阿亮把天象與人事的感應全部廢除,如今一個個神話傳說隨之破滅,我一開始還挺空虛的,覺得自己真傻,修了個寂寞。反正仙人肯定是不存在了。

    不過還好,我也就迷茫了半年多,後來靜下來想想,哪怕神仙不存在,還是有東西可以修的。今晚聽了你和阿亮的問對,這種感覺就更明顯了。”

    李素聽了,談不上獵奇,只是微微有點欣慰:這算是什麼轉變?難道就因爲跟自己接觸多了,所以把一個想避世修仙的人,也影響成了做相關學問的人?

    李素髮現自己還是挺有這方面的魔力的,容易誘導身邊的人向學,無論是蔡琰劉妙還是諸葛亮,只是這三人努力的方向各有不同。當然也不僅這三人,還有很多人受李素的影響而向學,只是程度輕些。

    蔡琰沉迷於文學和歷史解讀、用李素的學說反過去解釋歷史事件、重新架構政治哲學,“鑑於往事,有資於治道”。

    諸葛亮則沉迷於窮究自然法則,將來年長一些或許也漸漸沉迷於窮究社會法則。

    劉妙所學則毫無實際用處,似乎只是在思考“把神話和密信的虛假剝掉後,能剩下什麼神學,甚至再剝掉一層,能剩下什麼哲學”。

    李素心中在歸納着三人的異同時,只聽劉妙主動傾訴地娓娓求教:“這一年多,我也算把前人相關典籍、上至道墨,下至《山海經》與民間志怪看了。

    雖然這裏面很多東西,都被你和阿亮批爲虛妄僞造,但其中道理還是可以用於修身的。道家的鯤鵬仙人神怪是假的,但自然無爲是真的,只是先秦之時爲了說這些自然之理,難以歸納,所以附會了那些幻想,洽其體系。至於近世,張角、張魯等賊冒用道名,胡亂攀扯,以致式微。

    佛所言神佛,須彌世界,按你今日所說,也是虛妄僞造。但其中清淨苦厄、無慾方無苦卻也是真的,諸多故事,不過是爲了愚瞽之輩便於看懂。我這一年裏,也借閱了不少蔡司空當年從雒陽白馬寺運去江州保存的經文。”

    在漢朝,佛的地位還是比較敏感的,雖然漢明帝永平十年就敕建白馬寺,但此後近百年幾乎是隻有佛學而無佛教傳播,白馬寺就像個圖書館,在雒陽把身毒傳來的經文貯藏着,只給雒陽那些做學問的大儒參詳。

    這些書當然也不會進蘭臺不算國家藏書,但蔡邕這人當初在董卓之亂前搶東西,比較兼收幷蓄,什麼都要,所以把白馬寺的東西也都搶去江州了。

    這些東西李素當然不會去看了,按照原本的歷史也不會有人去看。白馬寺的存貨被燒後,要東晉鳩摩羅什的時候纔再有那麼全面的梵經東傳,之間這一二百年都是民間殘簡瞎傳抄的,根本不成系統。

    所以劉妙研究這些東西,其實已經進入了歷史的深水區,類似於一個“三國志if劇本”。

    李素不由好奇,想知道自己當初的無心插柳,究竟培養出了什麼哲學認識:“哦?願聞其詳?你看出些什麼來了。”

    劉妙凝眉思索片刻,組織了一下語言,說:“比如說吧,把那些六道輪迴、因果報應、神通恫嚇全部去掉,至少‘欲生苦厄’是真的。

    比如桓帝年間、安息僧安世高所譯的《大安般守意經》,雖然只是教人呼吸吐納以求入定清淨之法,裏面那些神通都是假的,但對苦之來源的轉述,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

    釋迦之所以覺得苦來源於‘不足’,而且‘苦’是永恆的,因爲生而爲人,無慾的都死了——不喜歡食,自己就會餓死,不喜歡色,到他這一代就終結。就算這世上沒有成仙,但只要把身死或絕後視爲成仙,道理還是通的。

    千百代人繁衍下來,還能繁衍的都是有欲的,而且天道定然會讓人慾求不滿,求而不夠。口腹之慾喫得再多再好,習慣了之後還是覺得膏粱精肉不足味,要喫更好的。

    色相之慾,如我父皇當年那般,後宮佳麗再多,習慣了之後已經不能讓他有更多滿足——我母后就真不如王美人美貌麼?不是,王美人體態臃腫肥饒,不過是父皇對母后膩了而已。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