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兒道:“太子殿下對閒兒這麼好,閒兒惶恐。”
他想起大姐姐說的話,與太子和陛下之間要時刻保持君臣之禮,不可越界,不可堂而皇之的受了太子的好。
沈冰澈臉色冷淡疏離,默然道,“學那些臣子說話幹什麼?”
他一直沒有兄弟姐妹,在偌大的後宮,一直是一個人長大。
他只有沈之然這樣一個兄弟,可惜他長大一些後才發現手足之情在權力面前會變得虛無縹緲。
人在什麼環境之下就會長成什麼樣子,尋常人家的五歲小孩可能懵懂而不諳世事。
但他五歲時就知道了,兄弟給你遞的糖葫蘆可能有毒。
閒兒剛進宮的時候天真無邪,真心將他當玩伴,然而才過了一個多月,就已經開始小心翼翼了。
“你將我當作兄長就行,在我面前不必拘束。”沈冰澈說道。
閒兒愣愣點頭:“哦!”
兄長啊……
他有三個姐姐,還沒有過一個哥哥呢!
正要說什麼,馬車忽然猛的一頓,一道利箭嗖一聲疾射進來!
沈冰澈眼底一凝,擡手將閒兒一頭按在了軟墊上。
閒兒就這樣一頭扎進墊子裏,差點沒把鼻子都給撞扁了!
外面響起嘈雜聲,一片混亂,黑衣衛阿一和小九追了出去。
今天他們護送太子和顧家小公子去練兵場,可不僅僅是護送,陛下還祕密下達了一個命令:生擒二皇子府的暗影!
練兵場在城北北郊,出了皇城之後不到一里的地方。
但馬車忽然飛奔了起來,朝着練兵場反方向急奔而去!
車內一陣顛簸,閒兒都飛了起來,又被沈冰澈抓住,按在了軟墊上。
“太……太子殿下!”閒兒驚道:“小心!”
沈冰澈的身影穩如勁松,閒兒忽然發現在這樣劇烈晃動的馬車裏他竟沒有被拋起來。
哇好厲害啊!
比他在練兵場學了半個多月還厲害!
馬車上最後着小七也疾射出去,喝到:“小八,放煙彈!”
原來不止二皇子的暗影,那些穿着暗影衣服卻行動訓練有素的人是西唐的諜者。
小八將煙彈放了出去,壓低聲音對馬車內說道:“太子殿下,是西唐的人!”
沈冰澈眼底微冷,小皇叔說的沒錯,夜離兮果然也派人混在其中!
“活捉他們!”沈冰澈冷然說道。
車外一片殺聲,他緊緊的抓着閒兒的手,全力護持。
與夜太妃的人不同,夜離兮的人好像是要活捉閒兒,幾次衝到馬車上都被殺退了。
等了許久,又有一片喊殺聲,黑衣衛的增員來了,還有軍營裏的士兵!
馬車在廝殺中幾經波折纔回到練兵場,閒兒與沈冰澈在一場有可能殞命的危機中終於安全。
……
顧清寒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憤怒的衝到了廣明殿,徑直推開殿門,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沈暮塵放下筆,明白她已經知道了。
在知道夜柔會出手暗殺閒兒的時候,他就猜到了夜離兮會動手,所以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暗中佈置黑衣衛去生擒一批夜離兮的人。
因爲會動了閒兒,所以他隱瞞着不給顧清寒知道。
“陛下明知道夜離兮要捉閒兒,爲什麼還將閒兒推出去做誘餌?”顧清寒揪緊了手指,直視沈暮塵。
她知道夜柔要動手,但是沈暮塵說了,會讓沈冰澈陪同前去,還有黑衣衛隨行!
但要是知道夜離兮會動手,她是絕對不會放閒兒出宮的。
沈暮塵直直的看她:“你難道沒猜過,夜離兮會不會動手?”
顧清寒一僵。
的確……她的確沒想過夜離兮會動手,以爲夜離兮會因爲她而不會對閒兒動手……
顧清寒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她哪裏來的自信啊!
她咬脣說道:“是……妾身的確沒想到……但是陛下爲什麼事先不和妾身說一聲?”
沈暮塵不答反問:“你對夜離兮爲什麼這麼篤定?”
她對夜離兮就這麼信任麼?就這麼相信他不會對她身邊的人動手?
顧清寒深吸一口氣:“是妾身錯了。”
錯在她太自信,錯在她以爲夜離兮還有一點良心。
“但是陛下爲什麼要將閒兒推出去做誘餌?”她壓下心中的憤怒。
因爲閒兒身陷危險而憤怒,更因爲沈暮塵變得不擇手段而憤怒!
沈暮塵站起來,走到顧清寒面前。
“對付夜離兮,不出動閒兒無法引他上鉤。”
夜離兮想將閒兒劫走,因爲他知道只要閒兒在手,以後顧清寒就會回到他那邊。
而他必須要儘快壓制夜離兮,因爲他的時間不多了!
顧清寒眼底滿是失望:“那陛下也不能……”
“朕沒時間了。”沈暮塵打斷她的話。
昨天做的那個白日夢之後,他就無比害怕顧清寒查到真相,害怕事情超脫他的掌控。
他能困住她的手腳,卻阻止不了她的陰魂,即便是紫陽宮種了銀杏樹和一切能驅邪的東西,依舊攔不住她的行動。
顧清寒冷笑一聲。
沒時間?
是因爲寒酥到皇城了,他要儘快佈置調整攻打西唐麼?
只聽沈暮塵說道:“你知道夜離兮來大虞的目的嗎?”
“他想弄亂大虞,他才十九歲,有的是時間蟄伏,直至不費一兵一卒拿下大虞,再暗中與西唐反抗。”
從某方面來說,夜離兮的目的和他是一樣的,都是要壯大自己,反攻西唐。
不同的是,夜離兮要謀權篡位,而他是要復仇。
“他不怕我殺他,是因爲他佈置了後手,一旦身死大虞,就能立刻將情報傳回西唐,到時候西唐就會直接發兵。”
“他得不到的,就算死也不會讓大虞獨善其身,你明白嗎?”
顧清寒抿脣到:“所以陛下爲了斬斷夜離兮與西唐的聯繫,或者說找出夜離兮的後手,就將閒兒送出去?”
沈暮塵語氣稍微強硬:“朕別無選擇。”
顧清寒默然不語。
別無選擇?
他可以慢慢奪謀的,卻爲了切斷夜離兮的後手而利用了閒兒。
原來,他也是一個爲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人!
也罷……我有什麼資格指責他?我不也是這樣,爲了目的不擇手段……
這段時間是我太任性了,放任自己肆意的喜歡,隨心而動……甚至對沈暮塵產生了眷戀依賴!是我不該!
今日起,我對他所有的喜歡,全部到此爲止!
顧清寒眼眸漸漸變得清冷,深吸一口氣說道:“剛剛是妾身衝動了,陛下勿怪!”
她又像是戴上了原來的假面具,說的話連三分真心也沒有了。
沈暮塵心底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