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之傾 >第二卷 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 第四十八章 詩會(中)
    話音落下,底下衆人對望一眼,不覺暗自鬆了口氣,畢竟那位小余先生在《紅樓》中十三元聯韻那些類似的章回所展現出的功底實在深厚的有些駭人。此時若是不限格律韻腳,那很多平時積累下來的佳作便可以用的到了,不免又平添幾分自信。

    餘良則是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其實心裏已經樂開了花,心說若是限了韻律自己還要多費思量,這樣一來自己豈不是有些無敵。只是對不住各位先賢了,多有得罪莫怪莫怪。想着想着有些走神,又有些發愁要怎麼給徐夫人糊弄一份“墨寶”出來。

    此時皺眉凝思者有之,提筆疾書者有之。只有餘良和徐清輝坐在一起的倆人有些不太一樣,餘良表情呆滯看起來有些走神,徐清輝則是鬼頭鬼腦的四處張望心裏邊卻在盤算怎麼坑餘良一把。這時候用胳膊捅了捅餘良問道:“顧青怎麼沒來,還有那個天天跟着你的小丫頭呢?”

    餘良搖了搖頭說道:“顧青有事沒來,依依最近也不知道在鼓搗些什麼,神神祕祕的,沒有過來。”

    徐清輝眼睛一轉又說道:“那天顧青用過的保命符還有沒有,給我弄一張,咱倆這關係,給我弄一張不過分吧。”

    餘良翻了個白眼心說咱倆什麼關係,這一看就沒憋什麼好屁,估計還是衝着符上的字去的,搖了搖頭說道:“沒了,這符製作頗爲不易,之前作的已經用掉了,新的還沒做出來。”

    徐清輝哪裏肯信,暗自咬牙今天非讓你出點血不可,正要在嘟囔幾句便見有人已經擱筆,將文章傳給上座的吳大學士鑑賞點評。

    吳大學士執卷在手,低吟出聲:

    “曲水樓臺凝玉露,銀鉤簾卷錦堂風。煙波起處春江暮, 半片青峯月明中。”再擡頭看去,做此詩之人竟是個看着臉嫩的少年,看穿着該是洛陽書院的弟子。不禁微微頷首,笑着讚賞一句:“不錯,意境優美,對仗工整,雖不完全應景卻也切題,小小年紀,未來可期。”頓了頓又笑着問道:“看你面生,不知道是誰家子弟?”

    這少年本來有些忐忑,聽着吳大學士的鼓勵終於是心中的大石頭落了地,卻又不免生出一絲羞澀和三分興奮來,面色漲紅,嘴脣微抿微微擠出一個小酒窩來。又聽到大學士的問話趕忙一禮有些忐忑的說道:“潁川王氏,在洛陽學院求學,這次是...被師兄們拉來的...”說道後面聲音已經是吶吶不可聞。

    周圍衆人見到這王姓少年如此可愛便都會心一笑,還有人調笑道:“明明是王師弟你有些春心萌動,吵着要來見見世面,怎的就變成我們強拉你過來的了?”

    底下鬨笑一聲,還有人調侃道:“春心萌動了?看你如此可愛,不若便將我家妹妹介紹給你,她最是喜歡你這樣的羞澀少年了。”

    王姓少年被調笑一番,臉色愈發漲紅,有心解釋一番卻又不敢開口,已經是急的快要哭出來,底下的調笑就更加放肆已經有些開始跑偏了。

    終於是吳大學士輕咳一聲,制止了衆人的玩笑,給王姓少年遞了個鼓勵的眼神示意他坐回去,又不滿的呵斥一聲:“像什麼樣子,一個半大少年都知道拋磚引玉,你們這些青年才俊卻只知道調笑人家,你們的大作哪去了?莫不是還不如一個少年郎?”

    衆人的鬨鬧戛然而止,有些面面相覷的停了嘴,卻是一時間沒人敢將自己的大作送上去。實在是這塊磚有些分量,又是個少年所作,若是自己的大作不夠出彩即便也算不錯可也已經落了下乘。一時間竟就僵住了,只是衆人的目光卻不住的在幾個人身上轉悠。

    一位是翰林院的修撰,曾經的狀元郎寧均。另一位是洛陽學院的詩才,山長的再傳弟子,這屆文首宋綬文。再有就是那邊交頭接耳的餘良徐清輝二人了。

    寧均見此情景無奈的頓了頓,終於是起身將手中的文章遞了上去。

    吳大學士接過這次的作品,已經是微微認真起來,卻發現不是首詩,而是篇駢文,於是沒有馬上誦讀而是將其遞給了身邊的水東流,畢竟這位纔是位文章大家。

    水東流略微讀過,閉目回味片刻,終於睜眼,目露激賞之色,只單單的讚了一個“好”字。衆人無不凝神,打算看看能讓這位十分挑剔,曾將某個當朝學士的拙作罵了個狗血淋頭的“閒散居士”僅用一個“好”字用來讚歎的大作會是什麼樣子。

    只見水東流微微吐氣,然後開口,聲音清朗又帶有一絲特別的韻味,讓人聽起來覺得賞心悅目

    “風煙俱淨,天山共色。從流飄蕩,任意東西。自洛陽至桐廬一百許裏,奇山異水,天下獨絕。

    水皆縹碧,千丈見底。游魚細石,直視無礙。急湍甚箭,猛浪若奔。

    夾岸高山,皆生寒樹,負勢競上,互相軒邈,爭高直指,千百成峯。泉水激石,泠泠作響;好鳥相鳴,嚶嚶成韻。蟬則千轉不窮,猿則百叫無絕。鳶飛戾天者,望峯息心;經綸世務者,窺谷忘反。橫柯上蔽,在晝猶昏;疏條交映,有時見日。”

    “整篇文章結構綱舉明張,脈絡分明。形勢上也有所突破,駢散結合,疏密相間,靈活灑脫,極具韻律。而且用字刻畫清新自然,生動流暢,準確傳神,詳略適宜,輕重有度,實在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文。”水東流最終下了評語,眼中滿是讚賞之意。當然能讓他如此喜歡的原因還是因爲這篇文章所表述的情思,隱隱流露出對追求名利之徒的蔑視,傳達出一絲愛慕美好自然,避世退隱的高潔之趣正正對了他的胃口。當然這卻是沒有明說的,只能留給有心人細細體會。

    場間衆人咀嚼片刻,無不暗自歎服,便是有那不太能體會的聽了水東流的評語也終於有所感悟,能讓這位如此盛讚,可見這篇文章水準之高,怕是可以傳世的佳作了,於是無不紛紛讚歎起來。卻又暗自不動聲色的再打量幾人一眼,心中隱隱有些期待。

    吳大學士也十分讚賞的點了點頭,又笑着說道:“不愧是狀元及第的大才子,文采斐然,後生可畏。只是不知道後生的後輩又該如何,難道我洛陽學院無人了嗎?”說着眼睛已經看向一旁的宋綬文。

    宋綬文抽了抽嘴角,心說這文首明明是你家吳用自己推掉不當的,怎的你如此記仇,都過去好幾年了還要坑我一把,只能無奈硬着頭皮將詩作遞上去。

    吳學士微微挑眉,打算先品讀一番,只是詩作一入眼,便眼前一亮,不自覺誦讀出聲:

    “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讀到最後不禁有些恍神,待到緩過心神終於是忍不住拍案叫絕“好一個淡妝濃抹總相宜,妙啊,妙極,妙極。”竟是一連三個妙字可見對其喜愛。

    衆人也不覺暗自回味,只覺得意味深遠,生動傳神又引人遐思帶有一種空靈之感。

    吳學士頓了頓又轉頭對着水東流笑道:“文章之道我不如先生多矣,那篇文章我自然也是喜歡的,只是這首小詩卻更對我的胃口,兩者無法做比,卻也是難分高下了。”

    水東流點了點頭,個人喜好本就有所不同,詩詞文章各有涉獵喜好,若是私下裏或許還要爭出個高下來,此時卻是不太適宜。眼神卻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一直沒有動作的餘良和徐清輝兩人。

    場間衆人的目光也隨之一轉,齊齊盯在這倆人身上。

    餘良正被徐清輝煩的有些受不了,此時感受到衆人突然聚集的目光,頓時目光一轉,心神一動,重重一腳踩在徐清輝的腳面上。

    徐清輝“啊”的一聲“騰”的站起身來,衆人目光頓時一滯。徐夫人微微扶額暗罵一聲兩個小兔崽子。帷幕後的司馬綺紅也氣的臉鼓鼓的對着清平不滿的嬌喊一聲“瞧瞧,瞅着挺靠譜的人其實也是個蔫兒壞的。”

    清平公主只是喫喫的笑卻不答話。

    吳學士和在場衆人一樣微微一愣,心說這又是哪冒出來一位,卻也笑着說道:“我看這位小兄弟剛剛一直未曾動筆,莫不是已經胸有成竹,不如就此誦讀出來,也讓我等品鑑一番?”

    徐清輝“啊?”了一聲,轉頭四顧發現衆人目光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說的是自己。不由的苦起了一張臉心說餘良這個混蛋又坑了自己一回,自己哪裏會做什麼詩,只是看着自己老孃一旁要喫人的眼神不由得渾身一顫,只能硬着頭皮說道:“山,水是吧...山...呃...山?”

    轉頭看着遠處的山已經是欲哭無淚,只能繼續胡編亂造:“一重山,兩重山?嗯......嗯......”轉眼又看到旁邊開着的菊花“菊花開,菊花殘!嗯.....呵呵就是這樣!”

    衆人面面相覷,心說這是什麼詩,不禁鬨堂大笑。

    便是吳大學士也有些哭笑不得,正要斥責兩句,便見餘良站起身來笑着一禮,說道:“諸位隔的有些遠因此大概沒有聽的真切,我卻是聽全了的,這首詩全詩是這樣的。”說着微微一頓,語氣也有些蕭瑟起來

    “一重山,兩重山。

    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

    菊花開,菊花殘。

    塞雁高飛人未還,一簾風月閒。”

    堂下突然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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