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鑰沒有動,澤弘又說:“你覺得,我有必要去看一看……還是……”
“不必。”南宮鑰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他已經失了勢,能爲他所用的那幾人也是結局難料,你就不要去趟這渾水了,只是他本身也是讓人可嘆……”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你若同意,就留他在楚國吧,至於他怎麼折騰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澤弘沒有多問:“可以。”
她真的覺得他很好,難怪自己會這麼喜歡他,南宮鑰雙手圈上他的脖子,頭埋在他的肩窩,心裏不悲不喜:“照理說我該想殺了他報仇,我也確實恨他,但這條路他走成這樣已經算是咎由自取,既然老天有了安排我也沒必要再踩上一腳。”
澤弘嗯了一聲,便沒有說下面的話。
南宮鑰在他懷裏蹭了蹭:“你有什麼想問的嗎?”
澤弘再吻了吻她的頭髮,他原本擔憂的許多事在今夜這一個深吻中徹底釋懷,眼神騙不了人,那樣的一個吻更騙不了人,她的心是他的,那其他人便成了別人,他沒有必要在意。
他不願她心中有別的人,也不願她心中裝着太多仇恨,他只想她好,希望自己能有力量護得住身邊重要的人。
南宮鑰感慨道:“你說你喜歡我什麼呢?我沒你長得好看,又沒你功夫高強,人也沒你聰明,還沒你有錢,嗨……老天一定是看我吃了這麼多的苦,就把你賠給我了,若是這樣,那些苦也算喫得值當了。”
澤弘笑起來,將她摟得更緊:“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這普天之下找不出來幾個像你這樣俊俏的小丫頭。”
她臉上又是一紅,心裏頭卻甜蜜得很。
澤弘低頭,溫熱的氣息拂在她的頭頂:“你脾氣也好,聰明又可愛,琴棋書畫驚豔天下,灑脫又勇敢,明事理又貼心……”
南宮鑰的臉更紅了,這說的是她嗎?她前十幾年聽了許多自己一無事處又討人嫌的話,就連同周朝走到一起也從未聽過這樣的情話,有些承受不住地截了他的話:“我,我不會燒飯,也不會繡花,恐怕連雙鞋也給你做不出來。”
“你這真是太自謙了……”澤弘悶聲笑起來,捧起她滾燙的臉,看着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那你便只能嫁給我了。”
她眨眨眼睛:“嗯?”
他又笑:“嫁給我的好處很多的,比如說不用你做飯,也不用你繡花,至於鞋子就更不用你做了。”
她想了想,似乎連婆媳問題也不用考慮,嫁給他豈止是好,簡直就是太好了。思此及彼,上一次澤弘說要帶她去見他的母親兄弟,來到楚國,她是不是也應該問上一聲,便拉開他捧着自己臉的手:“我來到楚地,應該去祭拜一下你母親和兄弟的。”
澤弘看着她,那雙眼睛清澈得像一汪泉水,便說道:“好,明日一早我來接你。”
南方的秋風溫柔得像愛人的手,這一夜,兩人夜話許久,依依不捨的分別。南宮鑰很久沒有這麼安心,睡得比這些時日以來任何時候都要舒服,直到耳朵中傳來清脆的鳥叫聲將她從睡夢中喚醒。她睜着迷離的雙眼看向微開的窗櫺,那裏有一隻羽毛橘黃的鳥喙發紅的小鳥正跳來跳去。
她抿了抿嘴,起身,開門,外面是幾個捧着清洗的物什的奴婢,南宮鑰心下了然,今日又得重蹈昨日的覆轍。
估計虞?忠文身上沒錢了,除去換了一身粉白的衣裙,頭飾還是昨日那些,南宮鑰只撿了一支羊脂玉的小白花插在頭髮上,對着那舉着金髮扣的奴婢搖了搖頭。
虞?良語的大半身家估計都在這坨金子上了,她也是好笑,接過那個金釦子用絲絹包好,隨意扒拉了兩口清淡的早飯,問了虞?忠文所在便出院門尋他去了。
臺階之下,一株花樹檔了來人的半個身子,但依着那身姿一眼便能認出那人是澤弘。她飛快地跑過去,像一隻展翅的小鳥,那人回頭,正看到飛奔而至的南宮鑰。笑意在澤弘臉上漾開,嘴角勾勒出好看的弧度,打開雙臂,牢牢地接住這個飛奔而來的少女。
南宮鑰在那個溫暖的懷抱中蹭了蹭,再蹭了蹭,這才擡起頭,對上他一雙漆黑溫暖的眼睛:“現在就走嗎?”
澤弘點點頭,牽了她的手一起往外走去,大門外停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虞?忠文坐在前室,手裏握着根細長的馬鞭,看到兩人握着手出來,抱起拳頭敷衍地對着澤弘一揖:“在下送公子去。”
澤弘點點頭,南宮鑰不理解地轉頭看他,澤弘耐心的解釋:“楚國最近立了新君王,大概對於我站在新君身後總有些人不太理解,所以這一陣子我身邊也不見得會太平,我出來沒有人發覺,大張旗鼓地在街上走不好。”
想來也是,楚君傳位給了庶出的幼子,先不說臣子對這幼主信不信服,前楚君的兒子們都在下面虎視眈眈地盯着,只怕有絕大部分的人也同樣會認爲澤弘是包藏禍心。
明明有珠玉在前,偏又要在中間橫檔個瓦石,也不知這珠玉是表面裝出來的服氣還是真心的服氣,就連南宮鑰也不得不多想一下,若是自己有那個能力,會不會將明明可以握在手中的權力拱手給一個從來是都沒考慮過,卻莫名冒出來的無用之人。
見南宮鑰看着自己,澤弘笑了笑,上車後伸手將她也拉上了車。兩人坐進車廂,澤弘才緩緩開口:“我想做你的澤弘,而不是楚國的申弘。”
這是什麼意思?南宮鑰將這句話在腦子裏轉了幾圈,纔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可她不是,她並不想將他的人生左右了,不想他爲了自己放棄掉原本的計劃或者是道路,亦或者是自身的追求。
但不可否認,知道他這麼看重她,在意她,南宮鑰內心裏是歡喜的,是感動的。但她不能成爲拖他後腿的人,只爲了她自己而耽擱了他的人生,她不想兩人好好的愛有一天因爲這些事而變質,不想他有一日鬱郁不得志而抱憾終身。
看她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澤弘將一束備在車上的白色花束放入她的手心:“這個,你待會放在我母親墳前吧,她看到這樣好看的未來媳婦說一定很高興。我母親從來只想他的兒子康健平安喜樂,如今有了你,我可不就是喜樂的了,而避開那條路,也定會康健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