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鑰撿了那套男裝穿上,看着她們將另一件衣裙裝進她的包袱裏,然後將桌子上的玉花簪子收了起來,又不好意思地向她討要她頭一日拿走的金髮扣。
這個虞?忠文雖說算得精,但也算義氣。南宮鑰將玉花簪討要過來用錦帕包起來,看着女奴爲難的臉色,笑道:“這個我不會要的,我自己拿給他,你們忙去吧。”
女奴只得嚅嚅應好,躬身退了出去。
南宮鑰將包着頭飾的帕子裝好,提着包袱走了出去。大門外,虞?忠文騎在那頭花鼻子馬身上,旁邊是另一隻黑白相間的馬,幽幽小路上全是濃濃綠意,等待中的馬兒實在是不怎麼敬忠職守,全都在拱着鼻子啃草喫。
回頭看見正極目四望的南宮鑰,虞?忠文撇了撇嘴,說道:“找個屁啊,沒在。”
“你纔是個屁。”南宮鑰白他一眼,問道:“怎麼回事?”
虞?忠文操起手,吊兒郎當地看着她:“我是個屁,回答不了你這個問題。”
南宮鑰被他的話噎了一下,耐下性子陪了個笑臉:“好了好了,你不是屁,澤弘什麼時候過來?”
虞?忠文摸了摸馬腦袋:“他過不來,讓盛柒傳話給我,說是在去的路上碰頭,徹林彎那裏。”說着拉了一下繮繩,馬慢慢往前踏步走去。半晌沒有動靜,虞?忠回頭看,南宮鑰正半垂着頭,一動不動,不由得有些不悅道:“你使什麼倔?我陪着你還怎麼着了!”
南宮鑰心裏頭沒來由的有些發慌,但細想之下又沒覺着有什麼問題,澤弘說今日能走那麼今日便一定能走,沒由來在他自己的地方還會出什麼事,便又安下心來自我安慰了一番,對着虞?忠文做了一個鬼臉,勒緊繮繩跑上前去。
手上一動,一道漂亮的弧線劃過,緊接着一個帶着幽香的小布包落到虞?忠文手中,他用手捏了一下,揚了揚眉,將東西揣進懷裏。
南宮鑰回頭看他,嫣然一笑:“你可是有錢人,這一路上喫喝就都靠你了。”
“你要臉不要?”虞?忠文勒緊繮繩跟上:“各人自掃門前雪。”
南宮鑰就曉得這人是個嘴硬心軟的,也不管他,自顧騎馬向前而去。
另一邊,被人逼到退無可退的申弘終於爆發,一劍揮過,面前的女子身上的紅裝被劃開一道大口子,袖口斷開。
申弘收勢往後一步,厲聲喝道:“淮馨儀!讓開!”
“我不!”淮馨儀一劍揮過,步步緊逼:“我不讓你走。”
澤弘擋開這一劍,反手一揮將淮馨儀手中的長劍震落,淮馨儀痛哼一聲,握着震得發麻的虎口倒退一步,一雙眼睛盯着澤弘:“你爲什麼就是不懂,我父親一定會站你這頭,只要你一句話,我淮家一定追隨你起勢!”
“當今楚君是先君傳的位,你是想謀逆嗎?”澤弘怒目而視:“再說我何時說過要你父親去做這些!”
淮馨儀一雙妙目瞬間溢滿淚水:“你是不相信我?”
澤弘看着她:“你父親不是拿這些事亂說的人,你這是會害了他的,知道嗎!”
淮馨儀眼睛睜大,淚水滑落下來:“我這樣是爲了誰,這麼多年了,公子你會不知道我的心意?你最初與我父親商議的那些,你不就是那個意思嗎?”
“是!我是偷聽。”淮馨儀哭喊道:“那又怎麼樣?這樣我才能幫到你啊!”
澤弘覺得頭痛:“你能幫到我什麼?立刻回去!”他邁腿要走,被她一把抱住。
“不行!”淮馨儀死死抓住他的衣襟:“我告訴你,東西我已經讓人送過去了,你現在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你真是瘋了。”澤弘簡直覺得不可思議,像淮卿那樣的人怎麼會生出淮馨儀這樣的女兒。
她仰起悲慼的臉,淚水在臉上肆意流開:“你以爲我不知道你要去找誰,我知道,我知道,你如今爲了兒女私情連國家都不要了,她讓你成爲這樣昏庸的一個人,那樣的女人只是紅顏禍水,我不能讓你再錯下去,我這是幫你啊!”
澤弘的臉色越來越冷,平靜地問道:“你以爲你是誰,居然敢來同我講這種話,要不是看在你父親臉面上,今日你就別想活着離開”
澤弘眼神中閃過譏諷,扣開淮馨儀的手離開她五步之遙:“你想得太多了,滾回去。”
“如何不要多想!”淮馨儀哭喊出聲:“那日我父親同你說起我們的事情,你不是沒有反對嗎!你不反對不就是心中有我嗎!”
那個時候,姻親與他而言是一個籌碼,與情愛無關,與家無關,與他只是一種工具,他以爲自己冷心冷肺決不可能動情,可有些事情不是他說了算,所以如今來看,今日的孽卻是昨日自己種下的了。
“你不去嗎?楚君可能已經喝下那杯下了藥的湯了。”淮馨儀聲音斷斷續續,像是篤定澤弘這麼多年行事的目的已經要達成,擺在面前的好處他絕不可能不要。
澤弘轉身就走:“那就讓別人去爭,至於你,趕緊想一想法子,別死到臨頭了還不自知。”
“我是爲誰!?”淮馨儀追了出去,外面已經沒有一個人了,院牆之外響起馬蹄聲,淮馨儀皺着眉往外追去。是誰?明明她已經讓人將申弘的手下拖住了,怎麼可能有人給他準備好了馬匹?
……
澤弘看着一直尾隨他的淮碧,轉回頭夾緊馬腹鞭策着坐騎加速離開。路邊塵土紛飛,他這一趟離開勢必弄得人盡皆知,宮中有他的人在做事,自然不會讓淮馨儀的人送得了東西進去,只是淮馨儀確實讓人頭痛,就像一條甩不掉的尾巴,而這淮碧,這次他回來是第一次見着,明明暈迷不醒的人,也不知何時竟然醒了。
醒便醒了,居然在圍牆外給他備下了馬,算定了他正好需要,又正好在那個時間會出現,這實在很是蹊蹺。
料想淮馨儀不可能跟得上,出了城門,澤弘勒停急速奔騰的馬匹,轉身等着淮碧。數月不見,她居然能跟得上他的速度,簡直與以往有天壤之別。
淮碧跑到他面前勒停馬,與澤弘對視,突然莞爾一笑:“你怎麼謝我?”
以往不過是個陰狠任性的小姑娘,如今乍一看還是,澤弘細細打量她,還是那個人,但周身散發的氣息卻大不一樣,依南宮鑰的話來看,莫不是此時眼前這人的身體已經被那未知的某物給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