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並蒂難爲雙生花 >第一百七十六章 南宮乙
    “真兒,你記着,咱們是曾氏一族,姓南宮,名……”腦中閃過南宮囂看她的眼神,似是憐惜,又似是無奈。一個故事的結束卻又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

    一個全新的開始……她嘴角揚起,眼中有期待:“乙。”她對上那雙清澈的,黑得發亮的眼睛:“南宮乙。”是了:“你記住,你的名字,南宮乙。”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往不開心的事就不提了,凡事要往後看。”

    往後,人生便若一棵新苗,在這裏紮根,生長,開花,結果。這裏會成爲他新的家,真正的家,屬於他的王國,全新的開始。頂着南宮乙這個新的身份,他眼中有一絲迷茫,這迷茫在南宮鑰的喃喃傾訴中迅速消散,若雲開霧散。

    此後錫雲教趁亂將申弘的人帶入宮中,再由申弘一手安排引導,有宮人在廢墟中發現了暈迷的“南宮鈺”。“南宮鈺”重傷無法下牀,也因爲母死而對氏族傷透了心,派人去尋回了當初被放在曾國之外養病的南宮乙。

    氏族雖不服,但礙於決定權握在“南宮鈺”手中,雖有疑惑,但都被“南宮鈺”一手壓下,本欲反抗,又怕周蓋一朝歸來吃不了兜着走,幾番遲疑之下大勢便去了。

    衆人措手不及之下,南宮乙正式進了曾宮,拜了祖宗,入住歷代曾君纔可居住的坤羽殿。因南宮乙本就是嫡子,繼承君位的事宜便提上了日程。

    申弘的一手易容術算得上很好,但真正出神入化的是他手下的另一人,喚作重一,那名死於淮馨儀手下的假質子便是出自他的手。而這段時日,“南宮鈺”由他打造得真假難辨。

    今日的妝容格外費神,南宮鑰天未亮時便端坐在了銅鏡前,此時已過去了足足一個時辰。終於,在重一的鬼斧神工細細雕琢之下,一張豔麗的臉龐出現在黃銅鏡中。

    髮髻高束,配了五色寶石的金釵,黃金流蘇自臉頰兩旁錯落垂下,富貴端莊中透着妖媚。看着牀上放着的一套層層疊疊繁華又複雜的金紅色的長裙,無奈地看向窗外。

    海棠花期已過,從窗口探了個頭進來的枝頭上只餘一角殘紅,此時棗花開得正好,春風淺拂,暗香浮動。帷幔層層的屋子裏卻暗含了許多濃厚的薰香。

    鋪了五彩毯子的地上一個黃銅的雕花高腳香爐正有香菸嫋嫋騰起,正不停地吞吐着這這一味厚重的味道。

    眉頭不由得皺了皺,這處新殿處處華麗,全是按着南宮鈺的喜好來的。而在這幾日的功夫,申弘的人下了許多暗手,將南宮鈺的親信清除了個乾淨。

    考慮到南宮鈺的那具身子,她束了胸才換上那一身繁複的衣裙。窗外響起幾聲輕叩,南宮鑰看着拉開窗翻躍進來的申弘,小跑兩步上前,展開雙手徐徐轉了個圈給他看:“如何?像不像?”

    申弘一臉好整以暇:“嗯……別說話,還有,得蹲下一些。這個妝扮得不錯,流蘇將你的臉遮了許多,十之八九吧。”

    這是說她臉大?南宮鑰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抿嘴看着他不說話。

    申弘便笑出聲來:“南宮鈺那身體原本就弱,更是停在十七歲,當然看起來更像小孩子些,你呢……”他笑得更加燦爛:“是個大姑娘了。”

    南宮鑰的臉一下子發起燙來,好在妝容夠厚,那臉紅不怎麼看得出來。申弘認真的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指了指她的裙子:“前些日子你坐着見人倒是說得過去,但今日你完全不走是不可能的,得換條裙襬更大的,到時候你慢一點,我會讓任瓏扶着你。”

    她自然知道他的意思,面容可以易換,但身高不行,要站要走的地方她都得蹲着一些,着實有些困難。

    任瓏往前兩步,今日她挽了雙髻,穿了宮婢的衣裳,穩穩當當地站在她身側。

    一切都是爲了今日之事,從此以後,曾經的芒真,之後的知真再到如今的南宮乙便會成爲她留在曾國的希望,只盼一切不負,不負於那些許曾溫暖過她的人與事,不負於她於故鄉的一個念想,不負於芒陽,不負於芒真。

    宗廟已拜,族譜已入,此事早已昭告天下,而原本應該派使臣前來的天子卻因爲大冀如今的尷尬局面,自然無人前來賜之以圭,但對於南宮鑰來說,這是一件好事,不論是周朝前來還是周蓋前來,這勉強畫好的一個圓難免會缺上個口。

    陽光穿透雲層,撒下一片金輝,吉時到,禮樂聲起,南宮乙頭上戴着的冠冕鑲滿熠熠生輝的寶石,以金線在襟口衣襬繡滿吉祥圖騰的深黑色的華袍加身,腰配玉帶,腳下黑色緞面的鞋面上以金線繡了祥雲。

    他款款而來,由宮正秉燭引導,往廟堂而去。身着黑色禮服的衆士卿大夫們便悄然尾隨在後,魚貫而入。

    南宮鑰由任瓏扶着跟在後面,微微垂首,卻一直關注着南宮乙。原本還沒有十歲的孩子,如今卻是以十三歲的外宣年紀擔起了曾國這個擔子。

    十三年前,那是唯一一次茹夫人因病而外出別苑療養的一段日子。雖說成就今日這一切的不過是個杜撰的故事,但卻處處都得有個說辭,不能讓人找出明顯的漏洞來。

    她專注地看着南宮乙,芒陽的這個兒子,有他父親的氣度與母親的美貌。她看着他一步一步執行禮儀,再從廟堂走出來,一步步邁上臺階,走進治朝的大殿,走向曾國的權力中心。

    陽光斜斜地照進來,將那鋪了腥紅地毯的殿堂照得透亮,初夏的風仍帶着春日的溫柔,將紛紛揚揚的棗花吹散開,帶入一室清香。南宮乙一腳穩穩踏上高階,高高的誦讀聲響起,殿下一片肅然。

    南宮鑰眼前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處,心中又作何所想。耳中傳來整齊劃一的高呼之聲,旋即回過神來,只見羣臣叩拜,再有臨近小國派來的使臣上前送上賀禮。南宮乙轉過身,腰間垂落的紅色配飾隨着他的動作旋起又緩緩落下,穩穩當當地隨着他的落座垂落下來。

    她有些失笑,這幾日來在申弘的帶領下他倒是練得不錯,很有一副君王風姿。兩人目光相接,她纔在那冷肅了許久的目光中找到了一閃而過的依賴與害怕。

    衝他眨了眨眼睛,從此之後,她便是他真正的姐姐了。

    幾個頻頻擡頭看南宮鑰的臣子落入站在角落的申弘眼中,他嘴角噙了一絲諷笑,還是看出區別了嗎,看來還是有漏網之魚,曾國要想長治久安,這些跟着南宮鈺胡鬧的奸佞都得殺光。

    也是爲南宮乙清一條康莊大道。但南宮鈺這條魚不除這條大道便如何也掃不乾淨。他眼風掃過去,將那幾人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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