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並蒂難爲雙生花 >第九十一章 壺中仙境(二)
    地上的狐狸哎喲哎喲地叫喚着坐了起來,狐狸眼睜得圓圓的,指着南宮鑰破口大罵,罵完了不過癮,又指着無面罵道:“你這個敗類,跟着這個賤人狼狽爲奸,不得好死。”

    南宮鑰好聲好氣地糾正它:“他本來就死了。”

    無面冷着臉,捏了一團黑氣打過去,黑氣從前面似有若無的黑煙所聚成的盾穿過,直衝紅狐狸而去,紅狐狸連滾帶爬,堪堪避過,但是它身後那棵樹皮光潔的大樹就倒黴了,長得又高又直的樹一下折斷,幸得樹頂光光禿禿的沒有長什麼葉子,倒得倒是順暢,不帶連累旁的樹木。

    狐狸氣得口沫橫飛地大罵無面缺德,南宮鑰卻覺得能見到一隻狐狸吐着口水罵人實屬難得,有機會可以將這隻狐狸罵人的樣子畫下來,一定生動有趣,說不定這種充滿詭異感的畫作可以賣個好價錢,到時候還盛柒的錢也就有着落了。

    無面又捏起一團黑氣,紅狐狸見勢不好,以一個極有難度的翻轉跳躍,沒入了瀰漫着縷縷白霧的叢林之中。遠處山間傳來一個尖銳的聲音:“小子你等着,老孃再讓你活上一會!還有,還有那個醜鬼,你也給老孃等着!”很有氣勢的話伴隨着一陣不和諧的哈哈聲結束。

    南宮鑰看着無面:“我覺得它不笑那幾聲還要有氣勢一些。”

    無面雙手一個迴旋,收了那個黑煙盾,冷着臉看向南宮鑰:“怎麼不用金絡圈?等着我呢?”

    南宮鑰扯起一根草:“可不是等着你嗎?”

    鬆開手,那根草飄飄蕩蕩地落在地上,南宮鑰奇怪道:“這是哪裏啊?”

    無面好奇地問道:“它罵你,你不生氣?”

    南宮鑰一笑:“它罵的是虞?忠文,沒有罵我。”

    “你倒是心大。”無面在南宮鑰身邊坐下,雙手放在膝上交握着:“也不知道還手,你可有想過,也許我出不來,根本幫不上忙。”

    南宮鑰笑道:“好啦好啦,我說實話,我根本就沒想起金絡圈來,後來有你幫忙,也就安心了。”

    無面閉着眼無可奈何道:“你可別安心,你不是問這是哪裏嗎,這地方是狐族造的,那隻小狐狸確實沒什麼能耐,不可能造得出這樣的天地,這個玉壺應該是它偷出來的。”

    南宮鑰這才驚道:“那你說它能曉得怎麼出去嗎?”

    無面說:“不確定,不清楚。不過既然它認定了你是虞?忠文那就一定還會來找你,咱們等着吧。”

    南宮鑰總覺得哪裏有些奇怪,這會兒反應了過來:“這是白天呢,你也敢出來?”

    “這個世界是造出來的,傷不了我。”無面觀察着四周:“我們去找一找,看有沒有辦法出去。”

    萬沒有坐以待斃的可能,南宮鑰認同無面說的話,兩人隨意尋了條路,分花拂柳往前走去。林中有微風吹送,山間有奇花異草,南宮鑰覺得新鮮,一路停停走走,像踏青一樣快活。

    無面搖搖頭,雙手背在身後跟着她走:“你這是靠山喫山啊,你還是長點心吧,別被我吭了。”

    南宮鑰正摘下一朵紅色的花,七八片重瓣的花朵在風中微微顫動着嬌嫩的花瓣,她彎着腰,半回過頭:“我們之間從來就沒有所謂的信不信任,我們是合作關係,你的事還需要我幫忙,至少在事情解決之前,你不會害我。至於你爲什麼現在還不說,我想一定有你的原因,我們都在等待不是嗎。”

    無面站在那裏不說話,少了那麼一份妖冶,有那麼一瞬間,南宮鑰覺得站在她面前的是澤弘,那樣的看着她,近在眼前,又彷彿隔了千山萬水。

    “撲哧”一聲,是無面大煞風景的笑,他搖着頭走到她身邊:“我有你說的那麼無情嗎?我可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南宮鑰一笑:“是啊,沒錯,沒人說不是啊。”

    微風過,花瓣被風吹得揚起,飄向遠方一片紅色的花海,南宮鑰興高采烈地指給無面看:“快看快看,好漂亮,沒想到還來了個好地方。”說着就向前頭跑去。

    大片紅色的花與南宮鑰手中飄落的花朵是同一種,當大片大片連在一起形成一片花海時,那種美麗與一朵兩朵入眼的感覺完全不同。

    無面一把抓住她的手,南宮鑰非常好心情地回頭去看那張百看不厭的臉:“怎麼了?”

    “你知道嗎?”無面看着她,非常認真:“南宮鑰,移魂之體,你知道你爲什麼邪魅不侵卻往往還是會被邪魅迷失那麼片刻嗎?”

    南宮鑰慢慢抽回手,臉上的笑容卡住,有些警惕又不確定地問道:“你想說什麼?”

    無面背過雙手,嘴角微微彎起:“你看,在移魂這前你這個身體與魂魄原本是完好的,可如今這個身體與魂魄並不能完美融合,就像是一個杯子,上面多了一條裂縫,那些邪魅之氣便像是水,往裏摻的水少,很快便從杯子的裂縫漏完了,可若是一下就摻上一大杯,它就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漏出去。”

    南宮鑰點點頭:“明白了,其實你可以說得簡短一點,我能聽明白。”

    “這個不是問題。”無面說着伸手輕輕握住她的雙肩,將她轉了回去再次面向那片花海:“這需要時間,比如說現在,你可以好好看一看這片美景了。”

    乍一看,眼前還是那樣火紅的花海,微風吹過,一片花海起起伏伏,有一種動人心魄的魔力。南宮鑰往前走去,慢慢的,一步一步,風再起,花朵之下有東西在動,南宮鑰遲疑着蹲下細細看去。

    鮮紅的花盞之下是一個個面容枯朽的頭顱,那些無葉的紅色花朵從人頭上長出,盛開出挨挨擠擠的花來。察覺到有人在看它們,那些人頭轉過來看向南宮鑰,一時間那些頭激動起來,凹陷的眼珠咕嚕嚕轉個不停。

    風帶起花瓣,柔嫩的花朵從南宮鑰臉頰旁飛過,原本穿着冬衣有些發熱的南宮鑰此時此刻卻出了一身冷汗,背皮發麻,轉身想跑。

    無面站在她身後,與她那雙惶恐不安的眼睛對望着,又是良久的靜默,只聽得到那些人頭髮出沙啞的“咕咕”聲。

    “那些是什麼?”南宮鑰沒有回頭,時不時有紅色的花瓣從身邊飄過,提醒她身後有一大片的人頭,像根莖一樣紮在地上,扭曲着面容正看着她。

    無面目光越過她,看着那片長着花的人頭:“我說這裏是用什麼來維繫的,萬變不離其宗,全是人命。這地方是用活人的生命維繫的,漂亮嗎,越漂亮死的人就越多。”無面指着周圍的山川:“所有的一切都是,法術讓這些人死都死不徹底,越是將命吊得久,吸取的力量就越多。”

    南宮鑰心驚膽顫,深吸了一口氣,回過頭去看着身後的那片人頭,許多頭張大嘴像是在吼叫,除了“咕咕”的聲響發不出其它任何的聲音。她緩緩走過去,那些人頭隨着她的步伐調整着角度,瞪着眼睛看着她一眨不眨。

    她看着這讓人頭皮發麻的一幕,這幾乎望不到頭的紅色花海下是埋葬了多少人的生命?上千個?上萬個?

    她問無面:“他們還有救嗎?”

    無面冷笑道:“早就是死人了,你說死人還有救嗎?”說着越過南宮鑰走上前去,用長劍往地下一掘,挑起了一顆頭顱。破土而出後,那顆人頭下只連着半截脖子,皮肉枯萎,露出裏頭髮黑髮黃的骨頭。

    出土之後那顆人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大張着的嘴裏發出尖銳的叫聲,震得人頭皮發麻。無面將那顆頭甩在地上,擡腳用力一踩,腳底的人頭像風化了的石頭般碎裂開,叫聲嘎然而止。

    南宮鑰拍了拍有些痛的頭,經此一事這個地方一下子就失了美感,此時此刻她是真的想要離開這裏了。

    無面在前頭喊了她一聲,走到南宮鑰身邊一把將她拉到身後。紅花紛飛,遠處山林震動,像是有千軍萬馬踏破山河,眼前虛假的平靜轉眼破碎,黑壓壓的一片從遠處涌動過來。

    南宮鑰睜大眼睛:“那,那是什麼?”

    無面半眯着眼睛:“不管那是什麼,反正是要你命的東西。”

    南宮鑰眨了眨眼睛:“你能不能打得過?對了,我有金絡圈。”

    無面看了看她:“數量太多,你的金絡圈恐怕不好用。”

    南宮鑰往他身後縮了縮:“我跟它說實話,我不是虞?忠文。”

    無面指了指地上的人頭:“你是不是虞?忠文都是派得上用場的,想收場恐怕不太容易。”

    她擡起頭,眼角的藥水已經化開,小鹿一樣又黑又亮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幾縷碎髮在她臉邊飛舞:“那就打了再說。”

    明亮又堅毅的眼神讓他有些動容,無面問道:“你不是怕死嗎?”

    “我是啊。”她笑:“可是沒辦法啊,老天不放過我。”她摸着脖子,看着越來越近的怪物,那是些黑色石塊聚成的巨人,前面的石人肩膀上有一點跳躍的紅色。她皺緊眉頭繼續對無面說道:“那我就接着,因爲我要活!”

    無面看着她,片刻後笑道:“那我陪着你。”

    南宮鑰摸着金項圈上的那些凹凸不平的花紋,緊張地吞着口水,一揮手指向前方的石人軍隊,大喝一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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