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在原地緩了緩勁,這才從腰裏抽出一把彈簧刀,岔着兩腿晃悠悠地往前走,嘴裏怒吼道:“日你個仙人闆闆,竟然敢打老子廢不了你,老子就把腦袋割下來給你當尿壺”
由於受到拳頭撞擊,這傢伙嘴巴內部已經被牙頂爛,一通狠話嗶嗶完,頓時疼得直抽冷氣
也不怪乎他發狂。堂堂流氓大哥被一個小雞崽騎在身上錘,這特麼的傳出去,臉都沒地兒擱了作爲一個有尊嚴的流氓,不能忍啊
他吐了一口血沫子,眼睛瞪的跟牛蛋一樣
見大哥邁着怪異的八字步走過來,一個格子襯衫的傢伙趕緊想來攙扶,結果被陰陽頭義正言辭地拒絕了:“走開,老子沒事”
大姨已經緩過神,見陰陽頭手裏拎着刀往胡浪而去,不禁大驚失色。她顧不上自己的傷勢奮不顧身猛撲過去,死死拖住陰陽頭一條腿,嘴裏悲呼:“少主快起來”
一直以來,在人前她都是扮演胡浪大姨的角色,而私下卻稱呼他爲少主,此時情急之下“少主”稱呼脫口而出。
胡浪渾身疼痛難忍,掙扎着想爬起來,但剛有動作就被幾隻腳踹翻。
陰陽頭怒吼一聲接連兩腳踹開大姨,轉頭又奔胡浪而去:“艹你媽,今天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
大姨咬着牙爬起來,順手抄起旁邊一個平底鍋使出全身力氣砸向陰陽頭。
陰陽頭本來全副精力放在胡浪身上,就在他獰笑着準備撅一刀子時,突然耳中轟鳴,天旋地轉,差點一頭栽倒。旁邊一個傢伙還沒來得及反應,平底鍋再次甩了下來。
這一下陰陽頭被開了瓢,血流如注濃烈的血腥味使他幾乎癲狂,咆哮着撲到大姨面前,手中刀子亂捅。
大姨本來就已經受傷行動不便,眼見刀子一下下捅進身體,卻避無可避。刀子刺穿身體的聲音,遙遠而清晰。
她忽然想法多年前夫人離開時的身影,在黑夜中如一曲無聲的悲歌
她低下頭,看到身體的血涌出來,大片大片地灑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像秋日裏染紅天空的楓葉那是生命最後的紅,充滿悲壯與無奈
大姨流着淚絕望地看向地上的少主,而後終於軟綿綿地癱倒在地
圍觀的羣衆先是一呆,繼而發出驚呼有人扯着嗓子叫:“殺人啦殺人啦”
流氓們停止對胡浪的毒打,轉頭看過來。
一個流氓率先反應過來,一把扯住陰陽頭低聲道:“大哥大哥,鬧出人命不好收場,快走”
“死婆娘,竟然想拿刀子捅人”格子襯衫裝腔作勢喊了一嗓子,企圖混淆衆人的注意力。
又一個傢伙衝着看熱鬧的人羣吼:“看什麼看,都特麼的散了,散了”
人羣一陣熙熙攘攘,沒有幾人捨得離開。天朝的民衆從來都是有熱鬧必看
胡浪搖搖晃晃撲到大姨身邊,勉強把她的身體抱起來。只一眼,胡浪的淚就流了下來。大姨眼簾下垂,淤青變形的臉上浮起一層死灰色。胸前的傷口血流不斷,衣服已經全部被血浸透。
胡浪淚眼模糊地扯碎自己的衣服想去堵上傷口,但一切都是徒勞,血還是不斷涌出來。
胡浪輕輕放下大姨後掙扎地站起來,跌跌撞撞衝到鋪子裏,找了半天終於找到大姨的電話,但已經被砸壞。他又連滾帶爬地衝出來,如癲狂般衝着人羣哭喊 :“誰幫我打120,求求你們,誰幫我打120”
圍觀的有一個人安慰道:“已經打了”
等待救護車的時間,胡浪就坐在地上抱着大姨。秋日的陽光遠遠地照射下來,在她的臉上灑下一層聖潔的光。
胡浪夢囈般輕聲呼喚:“大姨,大姨”沒有任何迴應。胡浪在心裏悲傷地吶喊:你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親人,你怎麼可以不理我怎麼可以
十幾分鍾後救護車、警務車都來了。
三個護士和兩個醫生帶着急救醫療包跑過來,一看情況頓時皺起了眉頭。傷員的傷勢太糟糕,胸前幾乎被捅成了馬蜂窩
一個護士伸手去拉胡浪胳膊,沒有拉動。再一拉,仍然沒拉動。
護士探頭詢問的看向醫生,醫生嘆了口氣,蹲下來柔聲道:“這位同學我們是醫生,你把她交給我們,我們一定會盡力救她”
胡浪的衣服已經滿是血污,不過還能看出來穿的是校服。
胡浪從茫然中醒過來,他聲音嘶啞道:“我大姨沒有死她沒有死”
醫生臉上露出一個擔憂的神色,躊躇了一下他輕聲道:“我們需要給傷員診療,你先放手放鬆一點,放鬆”
他見胡浪沒有動,就伸手掰開了他的手,然後給護士使了個眼色。
護士們趕緊上前把人稍稍挪開以便於開展救援。而從警務車上下來的幾個警司則拿個相機到處拍照。
幾個醫務人員一通忙活,結果很快出來了傷員已經沒有生命體徵這個結果完全在意料之中,其實在見到傷員的第一眼,醫生就已經有了基本的判斷。檢查只是爲了佐證判斷。
胡浪失神地低聲喃喃:“不,不,我大姨沒有死,她沒有死”他猛然大吼一聲推開了醫務人員。
幾個醫生互相看了一眼,不再說話。
胡浪低下頭,聲音哽咽:“大姨,大姨”,迴應他的只有秋天無情的風。
大姨常說:這麼多年能時時聽到少主喊自己大姨,自己這一生已經足矣但現在,這個守護了自己十六年的女人,終究將離自己而去
雖無血緣關係,卻有着不亞於血濃於水的深厚感情
胡浪再也抑制不住,緊緊抱着漸漸冰冷的身體悲聲痛哭
都說好人有好報可爲什麼最受傷的總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