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四十多歲的女醫生看胡浪哭的悲切,也不禁有點眼圈發紅。她蹲下來低頭從醫療包裏拿出消毒棉,默默地幫胡浪處理身上的傷。簡單地消毒、包紮之後,她用力握了握胡浪的手,這才起身往救護車走去。

    人在極度悲痛之下,任何的語言安慰都是徒勞她能做的就是給予對方一些人道主義關懷。

    幾個警司已經拍完照,這會兒見醫生走了就聚到胡浪身邊,打算做一下簡單的詢問。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這個詢問進行不下去。

    警司們吧嗒吧嗒問了半天,胡浪卻始終呆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沒有任何反應。這並不是說他沒有聽到對方的問話,而是不願意說話。

    從流氓鬧事到離開,時間跨度接近四五十分鐘,而警務司始終沒有人來。就好像他們與流氓之間達成了某種默契一樣你走我來所以他打心底排斥這些人

    胡浪明白這個世界的黑暗,遠比自己眼睛所見的要多。即使對方披着正義的皮,也可能只是罪惡的僞裝。因而他不指望誰能爲自己伸張正義,他要用自己的雙手,親自把仇人送上死亡之路

    見得不到回答,一個老警司不耐煩地怒聲呵斥:“問你話呢,你他媽的聾了還是啞巴了”

    “說話啊”老警司踢了踢胡浪的腳。

    胡浪看着大姨的臉,頭也不擡低聲吼道:“滾”

    老警司怒道:“日你仙人,別他媽的不知好歹”

    “滾”

    “你”老警司怒不可遏,伸手就要扇人。

    旁邊一個年輕的警司趕緊拉住他:“別衝動別衝動他現在情緒不穩定。”

    老警司罵罵咧咧甩手跑到一邊抽悶煙了。

    最後的結果是胡浪連同大姨的遺體都被拉回了警務司。從筆錄、審訊前前後後不到一個小時,然後他就被打發走了。

    大姨的遺體在三天後火化,胡浪是孤兒也沒有存款,最終給火葬場打了個欠條纔拿到骨灰盒。

    之後幾天警務司又斷斷續續聯繫了胡浪幾次,然後就沒了消息。

    胡浪心中一片悲涼雖然自己對於天朝的黑暗有所知悉,但心裏還是抱了一點點希望的。然而這次警務司的處理過程,卻讓他徹底失望

    其實,警務司這樣拖沓也並不意外。陰陽頭外號叫驢子,在大明鎮橫行多年,關係複雜。再加上他有個在市裏當高官的乾爸撐腰,所以警務司處理他的案子,就會使出各種套路搪塞。法律,針對的只是老實守法的公民。

    黑與白沆瀣一氣,這是天朝的特色

    胡浪也沒指望有什麼稱心如意的結果,要想報仇,還是要靠自己。

    根據當地的習俗,如果人去世,那麼他生前的衣服就要抱到十字路口焚燒,爲了是離世的人在陰間可以收到。胡浪作爲新時代的唯物主義接班人,從骨子裏來說並不相信這個,但不信歸不信,他還是決定照做。大姨一生清苦,萬一真要有陰間,總不能讓她繼續清苦吧

    先收拾的是鞋子。家裏沒有鞋櫃,鞋子全在擺門內側的長條桌下面。二十雙鞋子裏,只有四雙是大姨的,其中一雙板鞋已經開膠。胡浪把鞋子一雙雙收到編織袋裏,鼻子忍不住一陣酸。

    收拾好鞋子,接下來是衣服。家裏有兩個老式衣櫃,分別裝了兩人的衣服。大姨的衣服並不多,基本上都是一些廉價的地攤衣服,甚至一些內襯衣已經綹線。胡浪收拾到一半淚又滾落下來,幾度哽咽不能自已。

    衣服很快被收拾進編織袋裏,看着空蕩蕩的衣櫃,胡浪心中大悲,這個屋子裏與大姨有關的東西,都將離去

    就在胡浪即將關閉衣櫃時,他注意到衣櫃下層的暗格。這種暗格很小,適用於收納一些小物件。他遲疑了一下,伸手抽開。裏面只有一個原木色的小匣子。

    小匣子打開的瞬間胡浪愣住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幾樣首飾:一對耳墜、一對手鐲和一個戒指。

    耳墜爲粉色水滴狀,戒指也鑲着粉色玻璃狀的東西。在胡浪的印象中鑽石都是無色或略有偏黃的低級鑽,所以這種粉色的東西他有點不確定是不是鑽石。手鐲泛綠,這倒好判斷,應該是翡翠材質

    見到這些首飾胡浪有點意外,不是驚訝於大姨“藏私”,而是驚訝於她的感情生活。大姨一生未嫁,胡浪原本以爲她的感情生活是一片空白,現在看來可能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但很快胡浪就發現自己錯了

    匣子底部有一張照片,照片裏共有兩組家庭,一組是三口之家,孩子約有一歲多;一組是四口之家,男孩子約有三四歲,另有一個孩子差不多也是一歲左右

    仔細看三口之家的女主人,胡浪發現她戴的首飾與小匣子裏的極爲相似那麼,這些首飾怎麼會到大姨手裏呢

    再看女主人脖子,胡浪頓時停住了呼吸好半天,他顫抖着伸手把自己胸前的吊墜拿出來,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沒錯,與照片中女主人胸前戴的一模一樣

    大姨曾說過:這個吊墜是母親留給自己的那麼,照片中的三口之家難道就是自己的家庭

    十幾年來,胡浪曾經不止一次問起自己的父母,大姨的回答簡明扼要:“胡爺和夫人已經去世”

    “我想知道更多”

    “少主,我只希望你什麼都不知道只有這樣你才能平平安安活着他們在天之靈也就安息了”

    現在大姨已經離世,所有的一切都只能由自己去揭開了

    胡浪深吸了一口氣,翻到照片後面,只見上面用行書小字寫着:天朝四十九年,秋,攜妻兒與玄之結伴遊於寒楓山

    他聽過寒楓山,是一座著名的旅遊景點,位於千里之外的龍城

    看來,如果想揭開自己的身世之謎,龍城勢在必行

    照片下面又有一頁泛黃紙張,看其參差不齊的毛邊判斷,應該是隨手從本子上撕下來的。

    紙上用蠅頭小楷寫着幾行小字,字體清秀雋雅,顯然是出自女子之手。文字第一句是帶着調笑口吻的話:贈招狼一枝花小竹防狼專用。

    然後是寥寥幾行口訣,什麼虛靜一心、除欲止亂,什麼凝元化血、血化爲氣胡浪無心細看,一掃而過又把它塞到了盒子裏。

    大姨名字裏有一個“竹”字,這張紙應該是送給她的,但顯然她並沒有學習“防狼術”。不然這些年不可能不顯露出來,尤其是驢子砸早點鋪子時。

    除了首飾、照片和紙張,還有幾樣看不出是什麼材質的小玩意兒。

    胡浪重新把小匣子收拾妥當,塞到了衣櫃的底部。現在自己該放在首位的事情,是報仇

    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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