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易一身雲白色長衫鬆鬆垮垮掛在身上,腰間只束絲絛,擡頭衝着唐燕凝笑,驕陽之下,桃花大眼流光溢彩。

    “顧大哥”唐燕凝也覺驚喜,朝着顧易用力揮了揮手,“你怎麼在街上”

    顧易是演武堂的學員,不是說演武堂學規極嚴,武陽侯更是出了名的不通情面嗎怎麼這也不是輪休的時候,顧易倒跑到了大街上來閒逛呢

    “你站在那裏別動,我上去找你說話”顧易顯得極是高興,一撩長衫,噔噔噔噔衝上了樓。

    “阿凝妹妹”

    唐燕凝連忙從窗戶邊迴轉身,迎着顧易到了廳中,“顧大哥,你怎麼在這裏”

    顧易故作不滿,“這什麼話故人相見,不說歡喜就罷了,還問東問西的。怎麼,我是不能在這裏嗎”

    故人個毛線球兒

    唐燕凝腹誹,統共也才見過兩次,還是不久前就見了的,哪裏來的故人呢

    “阿容妹妹也在”顧易眼睛一轉,看到了站在旁邊的唐燕容,笑眯眯地打招呼。他是典型的自來熟,與唐燕容還沒說兩回話,已經自發地喊上“阿容妹妹”了。

    如唐燕凝聽了“阿凝妹妹”四個字,只會覺得肉麻兮兮的親近,沒什麼不適感。唐燕容不行,她本來就比唐燕凝靦腆,也沒怎麼見過外男,被顧易這樣一叫,頓覺有些個手足無措,秀美的鵝蛋臉上便涌上了紅暈,便只半低着頭微微福了福身。

    “阿凝妹妹,阿容妹妹,難得城裏頭見着了你們倆,這就是咱們的緣法吶。時辰也不早了,不如我做東,咱們前頭下館子去前頭太白樓從南邊兒請來了新廚子,做得一手好菜,與咱們京城的大不一樣,清淡不膩,正適合夏日裏喫。”

    作爲一名喫貨,這樣的提議唐燕凝當然不會拒絕,當即笑道:“那我們今日就喫大戶了”

    顧易大笑,手一擺,“走”

    太白樓離着唐燕凝的鋪子也不算遠,三人乾脆不坐車了,順腳溜達着過去。

    這次出來,唐燕凝唐燕容都沒有戴帷帽,這樣走在街上,對唐燕凝來說並不陌生,畢竟上輩子什麼沒見過呢可對於唐燕容來說,卻是從未有過的經歷了。

    哪怕是上次出來採買服飾,她也是戴了帷帽遮住了臉的。這次卻是不同了,與顧易唐燕凝並肩走在一起,三人都是極好的容貌,再加上後面的穀雨霜降小橋也都是個頂個兒的水靈俏麗。這樣的一行人,很難不吸引別人的注意。

    見不時有行人向自己看過來,唐燕容初時還覺得很是窘迫的,走路幾乎就要同手同腳了。還是後來看着唐燕凝和顧易談笑自如,落落大方,纔算勉強撐了下來。

    倒是顧易,看着大大喇喇揮灑恣意,心卻很細,注意到了唐燕容的無措,刻意放緩了腳步。

    唐燕容感激地對着他笑了笑。

    到了太白樓裏,顧易輕車熟路地要了個雅間,又點了幾樣太白樓裏的招牌菜,命小二下去好生預備,一小錠碎銀子便拋進了小二手裏。

    小二千恩萬謝地去了,不多時先送上了清茶點心鮮果乾果壓桌。

    顧易親手倒了茶,一杯先給了唐燕容,另一杯纔給了唐燕凝,嘴裏還笑着,“太白樓裏除了菜還不錯外,其餘的都不成,這茶竟用普通的井水來泡。味道差了點兒,權當潤喉用吧。”

    接過茶來,唐燕容低聲道了謝,看那茶湯清冽,香味兒也是不錯的,雖然不比她在別院裏喝的茶,可比她從前喝的要好得多了。

    許是顧易年輕又熱絡,唐燕容這會兒倒也沒有了那麼多的不自在。

    “這茶還不好”唐燕凝正口渴,一口飲盡了杯中茶,“放在尋常人家,也是上等的享用了。”

    顧易探頭一看,唐燕凝茶杯見了底,頓時嗤笑起來,“飲茶講究個靜。平心靜氣,才能細細品出茶湯的味道。你照着大漢喝酒的架勢來喝茶,能品出好壞才叫怪呢”

    “茶水茶水,不就是泡了樹葉子的水本來就是解渴用的,偏偏被人編排出什麼形色香味,又什麼井水下、江水中、山水上的。叫我說,這就叫做本末倒置”

    顧易平生所見多是貴女,多講究個雅緻,再俗氣的姑娘們也要裝出幾分的溫文爾雅來。遠的不說,就他家裏服侍的丫鬟,說起茶來也都頭頭是道,如何選水如何烹煮選何種器皿皆有心得。哪裏會像唐燕凝這般,自己吃不出差別來,還硬要說是別人本末倒置的呢

    “阿凝妹妹,你這可真是強詞奪理了”顧易搖頭嘆氣,聲兒一波三折的,“再沒想到阿凝妹妹這樣的人物兒,竟是個俗人啦”

    他將視線轉向了唐燕容,誠懇發問:“阿容妹妹,我看你也是再雅緻不過的人了,你怎麼說”

    唐燕容輕笑,看看顧易拼命眨着的桃花眼,再看看眯起眼睛來的唐燕凝,春蔥兒似的手指滑過茶盞上的纏枝花紋,垂眸輕聲道:“其實,我與妹妹的看法一致。”

    這倒是她的心裏話。

    什麼江水山水煮茶的,真的就要比井水高上一頭嗎唐燕容並不這樣看。與顧易和唐燕凝相比,她算是喫過些苦頭的,在她那個連名字都不大被人記得的小院兒裏,能有杯熱茶喝,哪怕是茶沫子呢,也已經是不錯的待遇了。可真要是和那些喫穿都發愁的窮苦人比,她又強了許多。

    唐燕容聽小橋說過,那些纔是真苦的人。遇到了災年賣兒賣女的,飯都喫不飽,還會挑茶好不好嗎

    顧易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大叫:“失策了失策了,你們兩個當然是偏幫着自己姐妹了。早知道這樣,我該叫上我的兄弟們一起。”

    “本來就是這個道理,和人數有什麼關係”唐燕凝將茶杯遞到了顧易面前,“說起來,今兒又不是輪休,你怎麼跑出來了”

    聞言顧易嗐了一聲,“明兒個就是我爹壽辰了,我這回來給他老人家祝壽啊。這不是麼,出來採買壽禮,就碰見了你們。”

    唐燕凝:“”

    這也是沒誰了,親爹第二天過生日,做兒子的前一天才來買壽禮。她擡頭看看屋頂,默默地在心裏頭替顧易他爹感慨了一句這兒子養來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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