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氣沖沖的背影,唐燕凝簡直摸不到頭腦,扭頭問穀雨:“他怎麼了?”
莫名其妙的。
穀雨幽怨地瞥了唐燕凝一眼,低頭收拾了圓桌上的茶盞,端着托盤走了。
“喂,反了你啦?”唐燕凝不滿地嘟噥了一句,起身換上了寢衣。
手才伸進了袖子裏,忽然間福至心靈,頓時睜大了眼。
難道晏寂說的是……可是,可是……
唐燕凝連衣裳都沒有穿好,便糾結得直揪頭髮。
那啥,雖說晏寂的性命是她救的,他的身子都被她看光光了一半,他們兩個甚至還擁抱過了,在這個世界裏,按說她得非君不嫁了。
這麼一想,倒是能夠理解方纔晏寂爲什麼突然就惱怒而去了。
“哎”了一聲,唐燕凝重重地倒在了牀上。
這晏寂也是,有什麼話,就乾乾脆脆地說出來嘛。含着骨頭露着肉的,自己怎麼猜得出他什麼意思?
而且說到底吧,晏寂也沒有明明白白地表白過心跡呀!
再而且,她好像也是在這方面遲鈍了點兒。
那也不至於就氣了啊……
一時之間,唐燕凝覺得自己的心忽而直衝九霄,忽而又倏忽落地,竟是難以平靜了。
霜降走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了唐燕凝正抱着只長長的引枕,在牀上滾來滾去的。
“姑娘?”霜降大驚,三步並作兩步搶到了牀邊,“你這是怎麼了?”
伸出手去摸了摸唐燕凝的腦門兒。
“稍有些熱了。”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腦門,霜降覺得唐燕凝確實有些發燒了。
唐燕凝也摸了摸自己發燙得臉頰,坐了起來,裝作沒事兒人似的問,“穀雨呢?”
霜降整理着牀鋪,回道:“她回了耳房了,說自己肚子疼,叫我過來服侍姑娘。”
唐燕凝:“……”
看來不但晏寂被自己氣到了,俏丫頭穀雨也氣得不輕。
晏寂着實氣惱。
明明看着是個伶俐人兒,偏生在這上頭呆得叫人氣急。
虧得他還爲了她,特意到了皇帝跟前,隱晦地提了提自己的年紀不小了,可以娶妻的話。
當然,身爲皇帝跟前的第一紅人,從晏寂受封王爵的那一天起,就有不知道多少的人家將他看做了金龜婿。
據說,有些家中有着適齡女兒的夫人太太們,背地裏還將京城裏出色少年們做了個女婿人選的排名。晏寂今年橫空出世,直接降到了榜眼的位置,僅次於太子晏澤。
這倒是也不難理解。
在外人看來,晏寂本就出身豫親王府,雖然生母身份卑微,可架不住晏寂自己爭氣啊。征戰幾年,不但名揚天下,還憑着戰功獲封王爵,欽賜王府。
要知道,這些年來,宗室子弟多不爭氣,能在朝中領個差事的就都是出色的了。晏寂,那可是近十幾年來唯一一個憑着自己的本事封王爵的了。
他又得帝王青眼,不是心腹人,哪裏能掌京畿安危的大權?
簡在帝心,自己又有能爲,前程妥妥的了。誰家女兒能嫁給晏寂,過了門就是郡王妃。且宗室王爵,無涉帝位,與翊王府聯姻,可比聯姻皇子更加穩妥的。
當聽到他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提出,王府里人少了些的時候,比唐燕凝多了許多情愛經驗的皇帝,便明白了晏寂的意思。
說實話,皇帝的心裏,是有着一種名爲驚喜的情緒的。
因晏寂生母的緣故,這孩子對他一直有些個不冷不熱。不是他宣召,輕易都不會到他的跟前來。
能夠與他說出欲娶王妃的心事,皇帝還是相當的欣慰的——不管平日裏如何,到了這種人生大事之時卻能夠想到他,這便是血緣了。
“這倒是容易,前些時候爲皇子選妃,我倒是知道京城中幾個出色的閨秀。”這會兒,皇帝倒是將幾位皇子,包括太子在內都先拋到了腦後,預備先爲晏寂選擇最合適的閨秀爲王妃。
“就是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兒?”
在女人這方面,皇帝同樣比晏寂經驗豐富。
“禮部尚書李源,書香世家,他的嫡長孫女今年及笄,在京中素有才名,且端莊靜淑。”
“淑寧長公主膝下獨女,嫺靜柔婉,朕看着長大的,是個極好的姑娘。”
皇帝一連點了十數位本是皇子妃人選的姑娘,卻不見晏寂有半分動容。想了想,又道,“滎陽侯家中的姑娘,出身將門,自小長在邊城,一手長鞭使得極好,開朗不同京中閨秀。”
這一位皇帝原本不打算說,不過想到了晏寂在軍中數年,或許就喜歡這一款吶。
“還不行?”皇帝苦惱了,“要不,朕去問問珍貴妃?”
他堂堂一個帝王,又不是媒婆,對京中的適齡少女真沒什麼瞭解。要不是爲了給兒子們選妃,他連這些都不一定知道。
晏寂皺起了眉,冷聲告訴皇帝:“不必了,我自己已經看好了。”
聽聞這話,正在喝茶的皇帝,險些被茶水嗆到。
“你說什麼?”吞下了茶水,皇帝連忙問晏寂,“誰家的姑娘?”
晏寂纔回京多久?怎麼就有了心上人?還是要做王妃的?
皇帝擔心晏寂沒見過什麼女孩,一時之間被人迷惑了去。
他追問,晏寂卻又閉嘴不說了。
“嫁入宗室,又是要做王妃的,總該叫我知道吧?”
見晏寂抿了抿嘴脣,皇帝不動聲色。
“唐燕凝。”
這名字,皇帝覺得有些耳熟。緊接着,便聽見了晏寂繼續說道:“她外公是林老王爺,她亦是國公府嫡出。論出身,夠資格做王妃嗎?”
說到了最後,晏寂的聲音裏帶了些明顯的嘲諷。
皇帝似沒有聽出,只皺着眉,“這名字……”
“怎麼,陛下這就忘了?”晏寂眼中嘲諷愈發濃郁,“說起來,她既是我的救命恩人, 亦於陛下,有贈藥之情。”
這一下,皇帝終於想了起來。
只是這一下,卻對唐燕凝生出了些猜疑來。
這也太過巧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