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只一瞬，但李夕很清楚那不是錯覺。
那邊玄宗一聽楊玉環自責的話語，趕緊拉起她的小手，溫柔道：“娘子這是什麼話。娘子親自爲三郎送參茶，三郎感動都來不及，怎麼捨得怪娘子。”
“三郎不怪玉環就好。那你們繼續議事吧，玉環先下去了。”楊玉環說着便要離開。
玄宗急忙一把拉住她，“還議什麼事，什麼事能比娘子重要啊。”
隨即他轉向衆人，正色道：“此事你等都記下，明日再議。都先下去吧。”
孔老頭和王尚書明顯心有不甘：“陛下，事關重大……”
“朕的話不好使是吧？”玄宗眼神冷冷地望着兩人。
皇帝都這樣說了，衆人不敢再言。
安祿山最是機靈，忙行告退禮：“大家、乾孃，臣先告退。明日再來給乾孃請安。”
衆人見狀，也跟着一一行禮退下了。
經過玄宗和楊玉環身邊時，李夕忍不住偷偷看了眼楊玉環。好巧不巧，正撞上了她的眼神。她微微頷首，然後側過了頭去。
看來她剛纔在外面應該聽到了裏面的情況，以爲自己攤上了事。所以想出此計，來爲自己解圍。真是患難見真情，李夕心中感動無比。
離開玄宗與楊玉環，行不多遠，李夕李白便郭三正給伸手攔住了。
“高將軍請李翰林去敘話。”郭三正壓低嗓音，明顯是以防止被走在前面10步開外的李林甫、楊國忠、安祿山等人聽見。
見前面的人不察，李夕李白悄悄跟着郭三正轉到御書房旁邊的一個小庭院。
高力士正等在那裏。
“李翰林上次給玄宗那本書到底是什麼？”高力士看見李夕李白，也不寒暄，直接問道。
“啊哈，就是一本書，我寫的溼集！”李夕打了個哈哈回道。
“應該沒那麼簡單吧？我觀聖人自從看了你那本書，行爲有些反常。常常支開老奴，每日只與太真單獨相處。這才月餘時間，已是日漸消瘦了。”高力士言語既帶着滿滿的疑惑，又帶着滿滿的擔憂。
玄宗老小子看上癮了吧？老淫棍。
不過李夕自然不會承認，依舊打着哈哈：“啊哈，日漸消瘦？沒有吧，我方纔見聖人龍體安康，精氣神很足的呀。”
但一想到楊玉環和那老小子，他的心就有些隱隱作痛。
高力士搖頭嘆道：“又非在聖人面前，李翰林莫要盡說些好聽話兒。聖人的狀況讓老奴很是擔憂啊。你可知聖人昨日裏問我什麼？”
“什麼？”李夕李白俱是好奇。
高力士又是長嘆一聲：“聖人昨日與我說，今天下無事，他欲高居無爲，悉以政事委與右相李林甫。問老奴何如。”
原來是這事。李夕自然門兒清。空閒時間還與李白講過。
不過這個時候還是要假裝不知：“那高將軍以爲如何？”
“如何？”高力士輕哼一聲：“天下大柄，不可假人。倘若那人威勢既成，難免他沒有別的心思。”
高力士搖頭更甚，“我如實回了聖人，聖人龍顏大怒，豈會是玩笑。”
“高將軍以爲讓右相代掌天下不妥？”李夕試探着問道。
高力士頷首答曰：“獨居高位掌天下權柄，久而久之難保不生異心。欲要高居無爲，必要底下相互制肘。我在聖人面前竭力推舉李翰林，除了欣賞李翰林的才華，便也有這個意思。
再則右相雖是能吏出生，頗有才幹。但與聖人相比還是相差甚遠。讓其獨掌權柄，我實在沒有信心他能將大唐治理得更好。”
高力士這是掏心窩子了。
“高將軍無須擔憂，不是還有左相、太子麼！”
高力士搖頭嘆道：“左相性情疏怠，辦事尚可，但難堪權位；而太子麼，李翰林這麼聰明的人還能不明白？”
高力士說的倒是沒錯。跟着李白與李適之也算是相處了一段時間，他那性子根本不是個能玩轉權術的人；而太子麼，一直被玄宗猜疑、提防。放權給太子，那是不可能的事。
李夕沉思片刻，有了些主意：“聖人現在太過信任右相，以致想要移權讓其代政。要想阻止此事卻也好辦，讓聖人不再那麼信任他不就成了。”
“李翰林有辦法？”高力士頓時來了興致。
辦法是有，不過需要幾方合力。
李適之那兒有黃金，可以與李林甫爭一爭風頭。而流民這個事，也可以去挖掘一些素材。當然最重要的便是當年內帑的壞賬，只是不知道高力士查得怎麼樣了。
“上次清理內帑賬目的壞賬，不知高將軍查得怎麼樣了？”李夕提醒他道。
“哦！”高力士仿然大悟：“倒是把這事忘了。那事倒是有些眉目了，壞賬與吏部有些瓜葛。只是當時右相只是一個吏部侍郎而已，只怕不足以指證與他有關。”
“只是降低聖人對他的信任，這些事倒也無須石錘，捕風捉影即可。何況，我們也不能單單指望這麼一件事。”李夕笑着答道。
“李翰林能多手準備自然是好事。只是今日之局對李翰林不利，我怕聖人到時候未必肯聽你多言。”高力士還是有些擔憂道。
“哈哈，這個高將軍就不用多想了。在下自有道理。”
有楊玉環暗中相助，化解今日這麼個小局簡直易如反掌。
告別高力士，出了興慶宮，李夕李白趕緊往城東外的場館工地現場趕去。
平坦的大地上，一個拳頭大小的影子凸起在天地交接處。越向它靠近，那道影子變得越發雄偉。
平地萬丈樓，俯身弄雲霄。李白忍不住出聲讚道。
確實，現在雖然才只建設到一半，但其高大雄偉已經超出了長安城裏所有的建築。
不過李夕沒有心情去欣賞這座建築。一來，這場館雖然在這個時代鶴立雞羣，但相比起後世數百米的高樓簡直不值一提。二來，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是找晁分和韋侍郎確認那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