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歌,給父母打電話,這兩者有什麼關係”

    對於王衡的這個問題,裴寧樂想了想,發覺很難用語言形容。於是她把本子遞給了王衡。

    本子上,是許許多多的數字,有的數字還在上面或下面標了黑點很顯然這是簡譜,數字上面標點是高八度,下面標點就是低八度。這些數字,一大半都被重重的筆跡劃掉,算是作廢了。倖存下來的曲調,只有其中一小部分。

    王衡本來就對旋律不太敏感,這樣劃得亂七八糟的譜子,更是讓他一頭霧水。

    不過,他雖然看不懂譜子,卻明白裴寧樂的創作方法。

    這丫頭不喜歡照着套路去寫歌,不喜歡俗套情歌,有着強烈的自我表達慾望。她認真寫的每一首歌,都在表達她自己的情緒和想法。或許也正是這個原因,雖然後來功力越來越深厚,但她始終不能大紅大紫,只是小衆歌星。

    而此時的裴寧樂,依舊只是個靠着嗓音吸引觀衆的酒吧駐唱。凝視着面前的青年,她有些緊張地問:“你覺得怎麼樣”

    王衡把本子還回去,採用了最保守的選項作爲回答:“完全看不懂。反正你要打電話給爸媽對吧,那就現在打嘛,一直瞞着他們也不好。”

    然而裴寧樂並不願意就這麼結束這個話題。離家出走的這幾十天時間裏,她遇見了不少人,但讓她覺得有可能懂自己想法的,卻只有面前的青年。

    “你忘了嗎我給你說過的啊我喜歡誠實表達自我的音樂,所以”

    少女急着解釋,但話到嘴邊,一時之間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詞語。

    王衡看她這樣,忍不住有些替她着急,就幫她總結:“你的意思是言行合一,是吧”

    裴寧樂眼前一亮:“對,言行合一寫歌就像寫故事,我要完成那段旋律,就像故事需要一個結尾。故事的開頭是我爸媽阻止我,所以故事的結尾也要他們我要告訴他們我做了什麼,然後他們的反應對我來說”

    “他們的反應,給你帶來的心情變化,就是這首歌最後的結尾”

    “沒錯”

    王衡鼓着掌道:“不愧是你,這思路簡直就是藝術家那就別猶豫了,現在還不到十點,不算太晚,快點給他們打電話吧”

    聽到現在,裴寧樂不禁還是有些膽怯:“我本來想明天再打電話的”

    “今日事今日畢,就現在吧”

    開玩笑,王衡哪能讓她拖延王衡要是有她爸媽的電話,兩個星期前就打過去,讓人把這丫頭領回去既然裴寧樂現在終於有了自投羅網的覺悟,那他當然要好好督促一下。

    裴寧樂縮了縮脖子:“突然有點後悔了”

    “不不不,勇敢一點,”王衡和顏悅色地給她加油打氣,“既然已經決定了要走真實體驗派的創作道路,那就勇敢走下去,千萬不要半途而廢。如果沒有完整的結構和真情實感,那麼你寫出來的歌和市面上的普通貨色有什麼區別呢”

    這話,擊中了少女的內心。

    裴寧樂深吸一口氣,稚嫩的面孔愈發堅定:“你說得對,我現在就打電話”

    王衡欣慰地點了點頭:“這就對了。話說,你爸媽知道你在蓉都嗎”

    少女答道:“他們知道的。我給你說啊,離家出走的時候他們都報警了,我剛到帝都就進了警察局後來警察確定我不是被拐賣的,就安排了車票要把我送回去,然後我在火車站就溜掉啦”

    王衡拍了下腦門,算是明白這丫頭當時翹掉那次航班爲何如此熟練了,原來是有前科的要知道,一週目的王衡在帝都認識她以後,還真是從來沒聽說過這種黑歷史。

    裴寧樂繼續說道:“所以後來,我還是每天都要跟他們聯繫,免得他們又要報警。但我不想跟他們打電話,所以他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情況”

    王衡眉頭一皺,意識到了其中的蹊蹺。

    他問道:“你一個18歲的女孩子,離家出走在外面,他們不管你既然能發短信,能聯繫上,他們卻不來找你,也不給你打錢”

    裴寧樂嘟着嘴巴:“我不讓他們來找我,不告訴他們我在哪兒。他們勸我的短信我都刪了,沒回復。”

    王衡:“那錢呢他們不管你生活費”

    裴寧樂:“我說我在便利店打工,用不着他們的生活費。他們好像是覺得只要我在外面打工時間一長,喫的苦夠多,自己就像回去了”

    王衡卻覺得,事實大概跟少女想象的並不一樣。但他也沒再揣測什麼,只是說道:“那就打電話吧。”

    裴寧樂點了點頭,拿出那個老舊的按鍵機,撥出了電話。

    幾秒鐘之後,一個略暴躁的中年婦女音冒了出來。雖然裴寧樂沒有開免提,但對方嗓門不小,而且這舊手機的聽筒音量大,所以王衡也聽得清。

    “你居然還好意思打電話臭丫頭,你死哪裏去了”

    這聲音尖銳、刺耳,讓王衡不由得微微皺眉。

    裴寧樂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弱弱地小聲說:“媽,我在蓉都”

    “我知道你在蓉都”裴母打斷道,“我和你爸也在這邊,都盯着你好些天了”

    裴寧樂驚訝地瞪圓了雙眼,張口結舌,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裴母繼續訓斥道:“你也不是小孩子,那種話騙得過我們什麼便利店打工,酒吧打工吧”

    裴寧樂:“你們看到了”

    裴母:“我們還進去喝過酒呢長能耐了啊你,還唱歌,還跟酒吧合夥騙人我和你爸什麼時候離婚啦你什麼時候還多了個哥哥”

    裴寧樂已然徹底無話可說。

    這時,電話對面換了個人,大概是裴父把手機搶了過去。

    “小樂啊,你現在想通啦”裴父這麼問道,“你還在酒吧是不是要我們現在過去嗎”

    “好吧”

    裴寧樂呆呆地掛斷了電話。

    王衡雙手抱在胸前,微笑道:“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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