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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孫兒現在已經十歲,我想爲自己找一位老師教導,還望祖母成全。”李玄常睜大眼睛,帶着幾分稚嫩與鄭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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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之前不是給你安排了儒家的老師麼?怎麼,你不喜歡他們?”華陽太后緊握着他的手,眼中閃過一絲不明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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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常搖搖頭,接着道:“不知爲何,孫兒總覺得儒家之思想,與大秦總是格格不入。直到以前在父王那裏找到幾冊書,孫兒才真正感受到大秦之根本。現在,那個寫書的人已經來到秦國,孫兒希望他能夠成爲我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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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陽太后眉宇間滿是疲憊之色,打了個呵欠,鬆開他的手,“既然你選好了,那直接向你父王稟告就是,哀家當然同意此事。”說到底,華陽太后終究只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對兒孫的溺愛,從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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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被打入天牢,似乎是觸怒了父王。孫兒希望祖母能夠赦免他的罪行,讓他待在華陽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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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句話,華陽太后眉宇間的疲憊淡去幾分,看向李玄常的目光也帶着幾分複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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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那個人,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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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祖母,他叫韓非,是韓國人。”面對華陽太后的目光,李玄常十分坦然,全然不懼。雖說他這是利用華陽太后,但卻並未損害到楚系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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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他說過,韓非會留在華陽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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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非?哀家允了。扶蘇,你要記住你今天說的話。”華陽太后沉思片刻,便答應下來,因爲,她知道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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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非,不會涉足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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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最後一句話,暗含着警告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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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祖母。”看到華陽太后閉上雙眼,不再言語。李玄常從牀邊起身,拱手答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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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沒有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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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常再度行禮,隨後腳步輕輕的離開了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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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走後,華陽太后方纔睜開眼,發出一聲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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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終於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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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熊啓帶句話,韓非之事,與他再無關係。”熊啓,就是昌平君的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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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輕微的應和,微不可查,可華陽太后卻已是安心的閉上雙眼。而殿內,依舊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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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所居住的宮殿,李玄常這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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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韓非正在案前,閱讀竹簡。手上,正是李玄常所得韓非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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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李玄常的身影,韓非放下竹簡,起身道:“看來,華陽太后對你當真是寵愛有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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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卻是已經知道此事已成,他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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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她不是寵愛我,而是看到了先生的價值。”李玄常意有所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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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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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咸陽城,沉靜的可怕。咸陽城一旦入夜,不久之後就會宵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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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少數人家,大多數屋舍早已熄滅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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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佔地極廣的府邸中,這裏燈火通明,看上去是豪富之家。實際上,卻遠勝於此。這裏,是昔日文信侯呂不韋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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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它的主人卻仍舊是大秦的丞相,昌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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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內,昌平君伏在案前,看着手上的密函,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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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搖曳之下,他乾瘦的臉龐亦是明滅不定,一雙眸子時不時有精光閃爍,顯然是在算計什麼。
一想到朝堂上那道意氣風發的紫色人影,他心裏就不免生出忌憚。韓非雖然稚嫩,但眼光卻是一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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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他真的能立足於大秦朝堂,那天下六國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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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陽太后的命令,他不得不慎重,不得不聽從。畢竟楚系勢力中,華陽太后是資格最老的那一位。他當年能在秦國朝堂立足,也少不了華陽太后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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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非既然已經離開朝堂,那就休想回來。就算是活命,他昌平君又有何懼?他淡然一笑,將密函扔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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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狹長的眸子微微閉合。而映入腦海的,卻是那道高高在上,只能讓他直視的背影,甚至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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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怕韓非,整個大秦,能讓他都感到驚懼的,只有當今的秦王——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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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雖然不過三十之齡,卻已經威亞大秦。伴隨着山東六國之人入秦,楚系勢力正在不斷被瓦解,昔日文信侯死後,楚系勢力一家獨大的局面正在被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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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國之人不斷佔據高位,有時候,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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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爲他可以做第二個呂不韋,甚至登臨那個可望不可即的至尊之位,畢竟,他的身上也流淌着嬴秦的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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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短短兩年,卻造成了現在這個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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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動取消,你們繼續潛伏,等候命令。”平淡的話語迴盪在房間之內,隨即一道破空聲響起,一切再度恢復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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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昌平君驀然睜開眼眸。眼中滿是不甘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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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甘,自己在大秦奮鬥半生,爲何就不能坐一坐那秦王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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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野心的火焰愈燒愈烈,幾乎要將他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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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做不成秦王,那就成爲楚王!一個念頭在他心底驀然升起,隨即填滿他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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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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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國雖然國勢衰微,但仍是七國中國土疆域最廣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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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之尊,不比秦王差。若是他掌權,或許,楚國真的能夠與秦國爭鋒,走上一統天下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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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慾望如同高山滾石一般,一旦開始,就再也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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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過權利的滋味,很少有人能夠放下,它是毒藥,讓人慾罷不能,讓人上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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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近日如何?”無聲無息間,房間內已經出現一個人影,燈火明亮,卻照不清他的面龐,彷彿這個人,天生就該活在陰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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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啓稟主上,農家在田光的帶領下,已經在齊國紮根,滲透入齊國的各個角落。”機械的話語,沒有絲毫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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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夠,三年內,不止是齊國,還有山東六國,農家一定要超越墨家,成爲諸子百家中最頂尖的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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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令田光,一應物資,老夫定會送達。農家,重中之重,切不可馬虎。”平淡的話語,卻透露出讓天下人都動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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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不會想到,雄踞齊國的農家,其真正的掌舵人,不是俠魁,而是遠在大秦的昌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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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仍是機械的話語,伴隨着身影淡去,房間內,只剩昌平君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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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不要讓老夫失望。到時候,無論是齊國,還是楚國,都將成爲老夫的囊中之物。嬴政,老夫不會輸給你的。”堅定的話語,蘊含着龐然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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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君,終究是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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