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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盡其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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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陽宮內,李玄常與韓非相對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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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者白衣飄飄,卓爾不羣。一者紫袍着體,俊逸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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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咸陽的宮殿麼?比我們韓國強多了。”離開了天牢,韓非就恢復了他原本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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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能被稱爲戰國七雄,那都是擡舉。”李玄常不屑的嗤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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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申不害變法之後的韓國,勉強可以擠得上戰國七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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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申不害死了近百年,現在的韓國,已經淪爲了七雄最末,誰都可以欺負一下。勁韓之名,早已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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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你說的是事實,但也不用這樣直白吧?”韓非做出一個受傷的表情,有些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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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向華陽太后請求,你以後就是我的老師。”李玄常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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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你需要老師?”韓非換上一幅考究的表情,璀璨的眸光意味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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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不需要老師,但秦法需要一位老師。正如之前所說,大秦需要變法。但,不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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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常自然是不需要老師,整個天下,或許沒人能當他的老師。因爲他已經踏上自己的道,即使現在他看不清,但,路已經有了。那一天,不會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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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想讓我爲秦國制定法律?一部不能實行的法律。”韓非挑了挑眉,語氣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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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一部不會實行,但在未來卻可能被採納的法律。”李玄常站起身,氣定神閒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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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利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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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爲你制定秦法,而我又能得到什麼?”韓非臉上露出不忿之色,帶着幾分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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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幽深而沉寂的聲音傳蕩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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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盡其才方是最佳之用,能被利用,是因爲你還有價值。如果一個人連被利用的資格都沒有,那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冷酷的話語總是帶着無情的殘酷,道盡了人世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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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能被利用,反而是我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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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不然,你早已是冢中枯骨。至於你能得到什麼,三年內,秦國不會對韓國用兵,你的父王可以無憂。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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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李玄常的話,韓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鄭重的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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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常坦然受之,沒有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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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內,秦國當然不會對韓國用兵。雖說韓國彈丸之地,滅掉他,不會耗費多大兵力。但大秦的鄭國渠剛剛建成沒多久,關中根基並未轉化爲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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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西出函谷,秦國至少要等待三年,積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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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滅掉韓國,也會讓其他國家警覺。戰國紛爭上百年,即使當年齊國被幾國聯軍擊潰,只剩一城之地,齊國也沒有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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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韓國滅亡,那就代表着新的局面即將開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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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秦國尚未做好準備,也不是出兵的最佳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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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是爲了安韓非的心。爲了韓國,他制定秦法自然會盡心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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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非自然不可能不明白,但是他敢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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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身爲秦王長子,他的話在秦王那裏自然是有些分量,若是他鼓動秦王滅韓,後果,誰也無法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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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者的悲哀,國與國之間,從來都不是平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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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法理,存於書本,存於天地。傳承,或許沒有這個必要。天地之法,執行不殆。世間之人,無人能逃脫法理。”談到法,韓非一掃之前的壓抑,整個人變得昂揚而又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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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提到的法,終究需要靠人來執行。法,到底是人治,還是法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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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只不過是理想而已,即便是號稱法家樂土的秦國也不可能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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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不錯,只要還有人的存在,世上不可能有完美的法。因地制宜,因時制宜,纔是法理之道。”作爲法家大成者,韓非怎會不知法家的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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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法家需要這麼一個口號,夢想之所以是夢想,是因爲它永遠不可能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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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墨家的兼愛衆生和儒家的天下大同,這是夢想,遙不可及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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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需要人來執行。所以,我希望,先生能在秦國灑下法家的種子,也就是先生在中提到的能法之士。爲法家留下傳承,傳授法之道,只有正確的執行者,纔可以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執法必嚴,違法必究。”李玄常轉身莊重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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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制定秦法是鑄就大秦根基,那麼留下法家傳承,教授法家弟子卻是真正的留下脊樑。論及在法的造詣,沒有人比得上韓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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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他教出來的學生,定會是如同種子一般,在大秦遍地開花。大秦能用武力征服六國,難道要用武力治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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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數中華上下幾千年,法家幾乎都是一羣自我意識覺醒的人。他們的目標就是爲了富國強兵,從春秋戰國,到後世的近代晚清,法一直都充斥在人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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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起、商鞅、申不害、晁錯等等一個個爲變法而死,即使明知道會死,他們依舊一往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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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王安石、張居正之流,則是披着儒家的皮,做着法家的事。即使是兩千年後,儒法之爭才真正落下帷幕,笑道最後的,還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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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人,就會有法,有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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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不可輕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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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你在法的造詣上倒是別有一番感觸。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執法必嚴,違法必究。此十六字深得法家精髓,你之所言,我會好好考慮。只是,你要記住你說過的話。”韓非起身,鄭重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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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則是陷入長久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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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昌平君,還是嬴政,甚至是整個秦國乃至於山東六國都陷入一場詭異的平靜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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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只要是有識之士,都很清楚:秦國不是沒有能力發動戰爭,而是在等待。各國不是不想相互征伐,而是爲了防備強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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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平靜,註定不會維持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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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暗地裏卻是風起雲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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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子百家心思各異,有的想投靠秦國,而有的則是矢志不渝,奔走相告,合縱抗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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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六國君王,依舊醉生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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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常與韓非則是幽居華陽宮,他從宮殿藏書中帶來了歷代以來秦國的法律文獻,各地的機密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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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非則以這些爲藍本,爲秦國搭建一個法律的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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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法度律令,將會在以後慢慢驗證,不斷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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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到那個時候,韓非,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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