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小巧的、毛絨絨的雪白貓爪, 用粉嫩的肉墊踩在了書的正中間。
“書”顫了一下。
【你怎麼在這裏?】
【你沒有重新陷入沉睡?!】
只有“書”清楚,當那麼多普通人知道茶茶真正的身份時,她會聽到多麼強烈而嘈雜的願望。
那是足以令一般人類稍微感受便會崩潰的能量。
“因爲你還在。”純白的小貓變回雪發金眸的小少女, 拾起地上的“書”。
這句話要是放在平時, “書”聽到了會很高興, 然而放在現在的語境下, “書”只感到了恐慌。
它開始試圖脫離茶茶的禁錮。
“沒用的,你的力量消耗了太多。”茶茶的指尖在封面上輕輕點了一下。
“書”周身微微閃爍的光凝固住, 再也動彈不了了。
除非它放棄糾纏面前的世界。
但是真的要這樣做, 它十分不甘心。
【到底是爲什麼要這樣做?】
畢竟說到底, “書”會令世界不舒服,但是更多的就沒有了。兩者其實目前並沒有你死我活的利害關係。
但是“書”不知道的是, 茶茶是一定要徹底掌控或者摒棄“書”的。
茶茶沒有說話, 該說的上一次在夢境中她就說過了, 只不過“書”還是難以理解她的選擇而已。
禁錮進一步收緊,消耗了大半力量的“書”清楚, 它必須做得出選擇了。
斷開與世界的聯繫。
“書”的身體愈發虛幻, 忽然崩散成白色的光點, 光點還沒逸散開,便被小少女纖白的手輕輕一抹。
還在試圖耍小聰明的“書”沒有辦法, 只能完全離開。
“書”的影子徹底消散,茶茶看着,若有所思。
“去平行世界了啊……”
不過茶茶並不會管那些足有八千兆億的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數量太龐大,也太過脆弱。
作爲世界意識, 茶茶只要保證主世界穩定運轉就行。
這樣的結果也算是達成了目的。
茶茶頓了頓, 走向天台欄杆, 望向高樓之下。
橫濱已經徹底瘋狂了。
茶茶清晰地聽到了那麼多那麼多人的心聲。
如果是世界的話,爲什麼不能滿足他們的心願?
是世界的話,爲什麼不能將他們拉出泥沼?
是世界的話,不是應該讓他們的人生更美好更無憾嗎?
這些有了一個明確祈求目標的欲求,全部翻涌着流向世界意識。
當人類意識到有神明會滿足他們的願望,他們只會更加瘋狂,一切原本只是放在心中的渴求會驟然放大。
會匍匐在地,會更加貪婪。
茶茶目光毫無波瀾。
比如這些搜尋着她的人裏,就有她治療過的人,他們曾經只希望能被救,而現在則爆發出了新的、更強烈的渴求。
但是——
“求救是不可以貪心的。”小少女平靜地低語。
“不過,沒關係,快結束了。”
風將雪色的髮絲輕輕揚起,淺色的裙襬也跟着一起吹拂。
柔和的白色光芒,自她的周身,宛如輕柔的水波,無聲向四周擴散開來。
太宰治領着人將一個□□的黑手黨組織鎮壓了下去。
誰也沒想到,世界化身的神明會真的存在。
僅這一件事,便足以令無數人爲之失去思考的理智,徹底陷入瘋狂。
但爲數不多的清醒的人都知曉,這樣的存在被所有人知道,絕不是一件好事。
且無法解決,除非神明以絕對的力量進行控制。
但是這樣一來,即便安寧下來,也只是暫時的,後續的影響只會更……
太宰治心裏很清楚這一點,而他也意識到,在這種情況下,以茶茶的性格,最有可能做什麼。
他得比所有人更快一步找到茶茶。
但是太宰治忽然停住,他感覺到了什麼,擡頭朝上方看去。
水波般柔和的光,一圈一圈向周圍漾開,直至看不見邊際。
太宰治明白,自己得找另外一個人了。
“真是便宜黑漆漆的小矮子了。”太宰治嘆了口氣,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喂,青花魚?”那邊傳來中原中也略有些失真的聲音,“是找到茶茶了?”
“還沒有哦,不過小姐大概不需要我們的保護了。”太宰治說。
在中原中也皺眉正要說下一句,太宰治卻打斷了他的話。
“現在的時間不多,我就長話短說吧,畢竟待會兒,可能也只有身爲荒霸吐的中也才能做到這件事哦。”
“啊啊,還真是嫉妒呢,到最後不得不讓中也成爲最後一個見到小姐的人。”
“你在說什麼?”中原中也迅速察覺到他的潛意思,“茶茶要做什麼?”
太宰治握着手機,露出奇異的微笑。
“我沒猜錯的話,小姐她,是打算消除所有人的記憶。”
“所有有關她的記憶。”
一瞬間,中原中也眼神陡然沉下。
消除有關茶茶的記憶,中原中也不可能不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偏偏按照中原中也對茶茶後來的瞭解——這種事茶茶真的可能做得出來。
電話另一頭,太宰治彷彿沒有發現中原中也此刻的情緒。
“中也,去找到小姐吧。”
太宰治輕笑着。
“找到她,然後挽留她。”
“用任何你可以想到的方法。”
……
中原中也行走在橫濱這座城市。
原本應該無比熟悉的城市,就在三分鐘前,變成了奇特的景象。
高樓大廈、街邊店鋪,甚至連頭頂的天穹,一切都在眨眼間褪去色彩,成爲黑白的靜默剪影。
他站在這裏,聽不到任何一絲聲音,彷彿整座橫濱只剩下他一個人。
而也就在三分鐘前,電話另一邊的太宰治沒有了絲毫迴應。
彷彿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徹底斷絕開。
中原中也收起手機,身上泛起黑紅的光,在屋脊間迅速躍出,尋找茶茶的身影。
他大概明白,如果太宰治說的是真的,這種變化恐怕跟茶茶脫離不了關係。
而在尋找的過程中,中原中也注意到,僅剩黑白兩色的城市剪影也在漸漸消退,逐漸重新染上原本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