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她成了閣老夫人 >第17章 古怪
    她手略頓,用餘光看向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哪裏還顧得上來沈芳寧,只裝作沒有看見沈芳寧的眼神,她自顧自地在一旁飲茶。沈芳寧再擡眼,便看見江明芝不算溫和的笑。

    她躊躇不定間,威遠侯夫人發話:“明芝說得對,花房培育的新種芳寧還沒見過吧。讓明芝帶着你好好逛一逛。”

    四周風起,半卷的帷簾輕輕晃動。女人家待的地方便少不了八卦,或掩面、或細語、亦或直視她們,都無一不好奇。

    主人家發了話,她也不好推脫。遂起身,和江明芝並肩出了院子。

    甫一出垂花門,樹影婆娑,陽光從罅隙中漏過,細碎的鋪在青石地面上。沈明芝帶着她走在繞假山的小徑上。

    春柳能眠,鶯啼燕語。

    遠處連廊遼蔓,連接幾個三進院落。院子與院子之間又相互獨立。假山嶙峋立起,淙淙的流水從劈開的溝渠中流下,泠泠如弦,水花激盪。

    繡鞋踩在鵝卵石上,江明芝髻邊的流蘇垂珠搖搖晃晃。她停下腳步說道:“我和沈妹妹單獨說會兒話,你們都下去吧。”

    江明芝沒有什麼神情,她連牽強附會的笑容也扯不出來。卻如同先前沈芳寧所感受到的那樣,一道視線在她身上打量,不善之氣同樣顯而易見。

    她身邊的丫鬟倒是很快就走了,琉璃卻還杵在那裏一動不動。

    江明芝勾上一抹笑,她凝睇着沈芳寧那張如明珠一般奪目的臉蛋,語氣微冷道:“怎麼?我又不會吃了妹妹——”

    她尾音上揚,丹鳳眼輕挑。

    沈芳寧直直地盯着江明芝,頃刻後,她說道:“琉璃,下去吧。”

    復言,“姐姐說笑了。若是姐姐只要妹妹陪着,自然卻之不恭。”

    琉璃聽罷,定在那兒一會兒,見沈芳寧給了她一個安定的眼神,吊着心,惴惴告退。

    待丫鬟下去後,江明芝頗有意味地打量着沈芳寧。她眼乜嬉,嗤笑道:“我初見妹妹只覺得妹妹美得像一朵嬌花一樣,如今離得近些,才發現,這嬌花——”

    “也帶着刺。”

    目光流連在沈芳寧那張臉上,她妝容精緻,只是目光愈發猙獰,破壞了這好看的模樣,繼而讓人不寒而慄。

    沈芳寧心裏嘆息,自己幹嘛攪進這一趟渾水呢。可是沈老夫人掣肘她,哪怕如今她手裏握着大房的把柄,可沈芳寧亦清楚——沈老夫人有兩個兒子,如今沈二爺親近首輔一派,她自然也要爲兒子的前程着想。

    否則,以她一向喜歡將一切掌握在手中的個性,怎麼會再來這威遠侯府——當年威遠侯老夫人尚在時,便駁了沈家的面子,把它墊在腳底下踩。若不是爲了即將回京的沈二爺,沈老夫人也不會腆着老臉去找威遠侯夫人,也不會想着把盧夫人拉上這條船。

    “你也同那些人一樣,背後看着我笑話吧。”

    見沈芳寧久久不語,江明芝自哂道。

    她如今在威遠侯府的確如那些人所說並不好過,可那又如何——站在徐晏青身邊的女子是她!

    江明芝能嫁給徐晏青,則多虧了已經逝世的老夫人。威遠侯的老夫人是她的姑祖奶奶,可沈芳寧卻是她心裏的一根刺。

    沈芳寧靜靜地看着江明芝,江明芝並未從她的眼睛裏看出其他神色,哪怕是一丁點的嘲諷或者同情。

    在江明芝以爲沈芳寧就這麼沉默下去時,她說了話:“日子總是自己過的,旁人的嘴長在她們身上,她們說什麼難道自己就要往心底裏去?”

    沈芳寧還是青蔥水嫩的姑娘,江明芝卻將她看得比自己小很多,可細細算來,她並不比沈芳寧大許多。她看得比她通透,江明芝則是將這些捂在心底許久,她想要一個發泄口。

    江明芝冷硬道:“無論如何,我都不喜歡你。誰會喜歡……罷了,我同你說這麼多算什麼……”

    她昂起頭,又端起那身世子夫人的氣派。恍若之前在衆多婦人面前,背脊挺立,任什麼都壓不彎的模樣。

    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

    江明芝知道,只要自己的伯父和徐晏青的舅舅繼續爲敵,她在京城無依無靠,只能受威遠侯夫人的冷眼以待。

    可那又如何?

    她總得自己走下去,旁人斷不會看她的軟弱而憐惜她,只會加倍地嘲笑。而自己不硬氣起來,那誰都要踩一腳。

    欺軟怕硬,本性如此。

    她看了一眼沈芳寧,在沈芳寧看不見的視線外悵然地不知道替誰嘆了一口氣。

    午宴開始,沈芳寧跟着江明芝重回宴席之中。

    沈蓉錦矜持地坐在沈老夫人的手邊,她羞赧地露出白皙的面龐。連看見了沈芳寧,也難得沒有吹鬍子瞪眼似的。反而柔聲起來,激起了沈芳寧一身雞皮疙瘩。

    “三姐姐,快來坐。”

    席面上還只是幾碟乾果,人羣坐得稀鬆。沈芳寧很輕鬆地從外圍插了進來。她狐疑地看着沈蓉錦——

    她不過出去了一會子,怎麼就變了性?

    沈蓉錦受着沈芳寧若隱若無地打量,她咬着牙,面色如常地說道:“待會兒有戲班子來唱戲,我記着姐姐只愛聽《南柯記》。”

    “《南柯記》?我也愛聽這個。這齣戲這個戲班子排得不錯,到時候替三姑娘點上。”

    盧夫人本是和沈老夫人說着話的,但她耳聽八方,自然沒有錯過。於是她笑着對沈老夫人說。

    沈芳寧眼皮一跳,她哪裏愛聽什麼《南柯記》?但又瞥見沈老夫人向她使得眼色,沈芳寧恍然大悟。

    原來是拿她來給沈蓉錦搭□□!

    沈老夫人笑紋漸深,“她們姐妹相處得好,都是好性子。我也都拘着規矩。”

    “我瞧她們就不錯,”盧夫人拍了拍沈老夫人的手說,“芳寧自不必說,蓉錦我可是知道的,改明兒來我府上,我好好請老姐妹兒喫茶。”

    她們喁喁私語,沈蓉錦似乎置身事外。沈芳寧瞧着與之前的沈蓉錦截然不同的反應,她心底的疑惑越來越深。

    之前盧夫人不還婉拒了沈老夫人嗎?

    接着冷菜上來,她便按下心底的疑惑。

    用過午膳後,衆人移步到薈芳館裏,領頭的班主身材瘦削,皮膚黝黑。

    他一撩袍子,蹲身將戲碼子奉上。

    威遠侯夫人先點了一出《紫釵記》,接着盧夫人在她耳邊低語,又加上了一出《南柯記》。其他幾位夫人又點了兩出時下流行的戲。戲碼子掠過一圈後,又回到了班主手裏。

    班主領過丫鬟給的賞錢,恭恭敬敬地彎着腰告退。

    夫人們都看着戲,年輕的姑娘們卻是一個個都坐不住的。她們一張張或明媚或爛漫的臉蛋,在陽光的暉映下,舉着團扇的宛若鵝脂細膩的手,無不顯示着她們的姣好的容貌。

    今日來得姑娘也不多,但少說也有五個指頭的數量。沈芳寧在裏面年齡最長,差了足足兩三歲——這在這羣朱門繡戶的姑娘的眼裏,便有了隔閡起來。

    沈蓉錦同盧二姑娘盧嘉魚交好。盧嘉魚今日穿着一件嫣紅的對襟妝花短襖,下系一條淺藍瓔珞紋綾裙。她的容貌略遜沈蓉錦一籌,可也是一位水靈靈的嬌姑娘。

    她這樣的人被盧三夫人保護得極好,沒多少彎彎腸子,沈芳寧從她的話便可窺一斑。

    “……我六哥哥從小到大帶着我玩得可好了,他會得東西也很多……只是……”盧嘉魚隨之嘆了一口氣,沈蓉錦本饒有興趣,可冷不防被這麼一打岔。

    她按耐住神色,說道:“我哥哥在國子監讀書,你六哥哥說不定與我哥哥是同窗哩。”

    盧嘉魚支着脖子,她躊躇一下,說道:“家裏請了西席的,不過我六哥哥志不在此。”

    “那在哪兒?”沈蓉錦聽後,臉色微硬,於是語氣頗揚。但隨即她察覺到自己失禮後,又立馬抿着脣,眸子裏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盧嘉魚卻緘口不言。

    沈芳寧欹在一旁美人靠上,她半闔着眼,團扇的面蓋在她的臉蛋上。她聽了一耳朵,似乎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樣。

    取下遮住視線的團扇,沈芳寧悠然地看着沈蓉錦微變的神色。這種神情,放在沈蓉錦身上,沈芳寧也不免頗有幸災樂禍的心思。

    而沈蓉錦聽後便一直興致缺缺。

    “沈三姑娘,我們夫人請您過去。”

    從遊廊走來一位穿着蔥綠上衫的丫鬟,她梳着雙螺髻,頭上有一個攢成的杏色寶結。她向沈芳寧納了一個福,恭謹地說。

    沈蓉錦注意到這裏的動靜,她佯笑說:“姐姐和世子夫人的關係可真好,也難怪……”

    她沒說完,但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聽的話。

    沈芳寧只覺得古怪得很——她和江明芝不過短短地一程,哪裏有什麼推心置腹的關係。

    她不動聲色地說道:“是哪位夫人?”

    那丫鬟聽後,卻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

    身後的琉璃說:“咱們姑娘是你們侯夫人請來的客人,若是連吩咐你說話的是哪位夫人你也說不清楚,那怕是不得不去問一問侯夫人了。”

    丫鬟聽了,神色平靜。她從袖子裏掏出一張白色的紙條,上面用隸書寫了幾個字。

    沈芳寧拿來一看,沉吟片刻。

    “帶我去吧。”

    《她成了閣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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